温晚伤的很重,身体异常虚弱,时不时会感到困倦,也经常都是一入睡就很长时间睁不开眼睛。
这次她睡着以后,再醒过来时,天都大亮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慢吞吞的扭过头,却愕然发现旁边伫立个人影,背着光,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很长。
当看清跟前低垂着头的这个人是谁时,温晚浑身都变得僵硬。
屈辱,愤懑,齐齐涌上头顶,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温晚的嗓音还带着初醒时的干涩跟沙哑,她主动开口,“江辰,你怎么来了?”
江家祖传好几代都是好颜面的人,江辰也不例外,从前他就一直很注重仪态,即使精神不济的时候,也会将外形打理的一丝不苟。
可现在的他,衣衫不整,眼底通红,下巴上蓄满了青色的胡茬,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受伤痕迹,如此落魄跟狼狈,跟从前的江辰简直判若两人。
“温晚…”江辰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怔了怔,才语调平静的开口,“我来跟你道别。”
道别?
温晚拖着身上微痛的位置,从病床上支起身体,与江辰视线平齐,“你要去哪里?要离开海城吗?”
她不清楚江辰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只是隐约觉得这其中的原因不简单,他来见她的目的也不简单。
江辰扯了下唇角,似乎是想笑,但最终放弃了,“我爸派我去澳洲,经营公司分部。”
“所以我会出国一段时间,两年,三年,也有可能会更久。”
温晚愣了愣,这个答案却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垂下眸子,“这么突然?”
江辰静静的凝望着她恬静的侧颜,眼底竟全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眷恋。
就像曾经寒来暑往无数个教室的下午,她每天坐在他身边,她和他之间还不曾筑起看不见的高墙。
那个时候她还是属于他的,在他专注的看着她的时候,她会眯着猫一样眸子言笑晏晏的转过头来同他讲话,也会伸出手臂圈着他的脖子说怎么这么喜欢他…
这些都是他从前视若珍宝的东西,可是终于有一天,因为他那可笑的自尊一点点变成风吹就散的泡影。
眼前的女人渐渐的转过头来,回忆与现实接轨,江辰甚至还有一刻心悸。
可当他对上的依旧是一双冷漠疏淡的眸子时,心中那一点点贪心的念想,转瞬就变成了一片荒凉。
江辰突兀的就笑出了声来,麻木又空洞地,“你觉得突然吗?”
也不突然,方才那么一问,不过是温晚随意客套一下而已。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在她眼里,现在江辰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了,她可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去了国外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寒暄话。
江辰现在也很清醒,足够清醒,他不指望能从温晚口中再听到什么,于是他主动开口。
“晚晚,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温晚别过头,语气丝毫不意外,“你想跟我道歉吗?”
江辰微怔,掌心捏紧。
温晚笑了一声,很轻,“我接受了。”
江辰又是一怔,这次显然比几秒钟之前要狠了些,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晚平静的道,“你没听错,我说我接受了,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原谅你。”如果他想要的只是这一句的话。
江辰错愕之下,指尖隐隐颤抖,“为什么?”他要离开海城时才能听见这么一句。
温晚道,“人都有个通病,往往犯错了以后才知道后悔,却永远没有想过,后悔有没有价值和意义。”
温晚抬起眸子看他,“江辰,你知道有些伤痛跟屈辱,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平的吗?”
“我这个人喜欢钻牛角尖,因为家庭的关系,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小三和出轨的丈夫。所以在我的感情观念里,我的眼里容不下任何杂质,哪怕是一颗沙子也不行。”
“更何况,出轨这种事,向来也都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江辰面色泛白,甚至都有些铁青,“可是你都没有给过我机会,你怎么能够这么轻易断言…?”
温晚吐了一口气,平心静气的道,“你就当是我自己的原因好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其实我从没想过除了你以外今后还有谁,我是认真觉得我们毕业以后一起打拼,最后会满心欢喜的步入婚姻殿堂…”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江辰的心狠狠一痛,像是有刀子在上面隔开肉皮,他不愿回想他渴望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曾经近在咫尺过。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大概就是,拥有了,又失去。
温晚轻轻笑一声,“我也想过了,我从前一直不原谅,是因为对你曾经做的一切感到愤怒,感到耿耿于怀。”
“但最近我才觉得,我或许太幼稚了…”
“经历了一些事,我发现我对你连最基本的愤怒都没有了,所以江辰,我选择了原谅,你以后也没必要再跟我说对不起…”
当初发现江辰和何依然一起时,温晚怎么会没有迟疑?她对于出轨其实是零容忍的,可毕竟在一起那么久,她也会动恻隐之心。
但她最无法原谅的是,在事情爆发之后,他还仍是在她跟何依然之间摇摆不定,纠缠不清,没有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跟何依然断绝一切联系。
没有让她看见两个人关于未来一丝一毫的希望,她只看到了江辰的动摇,只要何依然委屈哭泣,他就不由自主的倾向到弱势的那边去,直到最后又发现了何依然怀了身孕。
温晚才看清,回不去的东西就是回不去了。
好一阵沉默过后,江辰起身离开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的眼眶还是隐隐泛着红。
走廊里有个身影,斜斜的靠着墙壁,手里捏着跟没点燃的烟,只是把玩着。
“江公子。”傅斯寒泰然自若,眉目自带冷意。
江辰面上的情绪瞬间收敛,看向傅斯寒时,只有满脸的痛恨跟不甘心,“谢谢傅总该准许我来见晚晚一面。”
他的脸上尽是讽刺。
傅斯寒自是一派雍容,不疾不徐,“应该的。”
江辰眸子一凝,声音不觉就掺杂了冷意,“我走以后,还希望你能照顾好温晚。”
傅斯寒面色微顿,继而轻声一哂,“这个就不劳江公子费心了。”
“温晚是我的人。”他道。
脊背挺直,眸子乌黑沉沉,像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照顾好她,自然是我分内之事。”
江辰一震,猛然捏紧了手指,勉强维持的客气此刻已然摇摇欲坠。
他切齿的冷笑,“傅斯寒,你以为逼走了我,你就能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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