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落万万没想到,最终她做了一件自己都诧异的事情,她将那只空闲的手放在了顾臣恩的脑后。那微薄的温度顺着他的发丝传递到他的周身,她不懂他需要的是何种慰藉,她只知道,她不忍心看他难过,如果可以换来他的笑颜,怎样都值得。这是不是就是古时候那些烽火戏诸侯的悲剧背后最原始的痴迷?
“我看到了陈轻言。”顾臣恩发声无比艰难,好似每个字都是从他胸腔里挤压出来的,听着让人压抑,也让苏雅落心惊肉跳。她感觉到自己手一僵,也听到自己心里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就像是自己为自己上演的一出闹剧,她看着自己心里的那个小人叫嚣着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它仰天长啸了一番之后嚣张地挖苦着那个心存幻想的自己:“让你自作多情,还痴痴地等在这儿,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苏雅落挤了个笑容转动着眼珠子尽力活跃气氛:“那不是很好嘛,怎么没带她一起回来?”
“她说她不认识我。”顾臣恩的头压着苏雅落的膝盖,他握着苏雅落手的力道也收紧了,苏雅落觉得他周身的寒气让她如坠冰窟,她想抽手,又怎么都下不了那个决心。咬咬嘴唇之后苏雅落颤着声儿干笑了两声:“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你认错人了?”听到苏雅落说自己认错了人,顾臣恩抬起头目光凌厉:“苏雅落,你觉得我会认错陈轻言吗?”只是旋即,他的眸光又暗了下去,他跌坐在雪地里,样子甚是颓废。要是顾臣恩坐在雪地里大哭一场苏雅落倒是不担心,偏偏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让苏雅落有些压抑。
想拉顾臣恩起来,苏雅落一探身,轮椅却向后滑了好远,苏雅落一声轻呼之后就向前扑倒,要不是顾臣恩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怕是又要添新伤了吧。顾臣恩看苏雅落咬着牙额头有汗珠渗出也顾不得地上污浊的泥水坐在雪地里抱着苏雅落询问她摔到了哪里。本来是一片感伤,现下被苏雅落一搅合就变成了戏剧性的收尾。苏雅落抓着顾臣恩的双臂只觉得腿疼得厉害,她湿了眼眶,只是强忍着不掉泪。
“要是疼,就哭出来吧。”顾臣恩轻声说了一句,苏雅落心头一动抬起了眼:“那你呢,你难过了,该怎么办?”苏雅落的手抚上了顾臣恩的眉头。似乎从认识顾臣恩开始,苏雅落就不停地在问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顾臣恩是十万个怎么办的制造商,他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给苏雅落出各种各样的难题。
顾臣恩有些动容,他抿着唇任由苏雅落发问。苏雅落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抱怨,她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顾臣恩,我不怪你,刚才不怪你,现在就更加不能怪你了。我崇拜你,因为我一辈子都只能仰视你,你的从容,你的判断力,还有你的痴心不悔。我没有爱过,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滋味叫做爱,牵肠挂肚吗?还是只希望他可以过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相忘于江湖?似乎哪一种都不是你的爱情。你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也是痴心不悔的。陈轻言有她的无奈,也有她的不幸,不过她最幸运的是,得到了你全心全意的爱。”
苏雅落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掉眼泪了,她劈手推了顾臣恩一把:“可是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好歹是你的朋友啊,我就这样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我又不是速冻水饺,你真过分。”苏雅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没有了声音。顾臣恩看到苏雅落肩头一颤一颤就握住她的肩膀,他以为她是冻僵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看到在她面颊上恣意蜿蜒的泪痕。
还好意思说他将自己掩饰得太辛苦,可她自己呢。明明这会儿疼痛难忍,也冻得受不了,还装什么愣头青。顾臣恩想要将苏雅落从地上抱起来,苏雅落却用了全部的力气将顾臣恩推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苏雅落就势在身边用落雪团了个雪球朝顾臣恩砸了过去,她朝着顾臣恩大声哭喊:“顾臣恩,你是个混蛋!”你真是个混蛋,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虽然我自己也并不太清楚我在想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雪球砸在顾臣恩胸前,他的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苏雅落抹着眼泪执着不悔地一边扔一边骂,顾臣恩无动于衷,直到她自己停手。她双手冻得通红,她满含幽怨地抬头说:“顾臣恩,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
“为什么?”顾臣恩也老实,顺着苏雅落的话往下问,苏雅落看着雪花在眼前旋转继而掉落在积雪上,她轻声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顾臣恩震颤不已,他的目光慢慢移上了苏雅落的脸庞。缓缓起身,顾臣恩将苏雅落抱上了轮椅,又是一步一步往回走,只是苏雅落再也没有跟顾臣恩说话。
那天回去之后苏雅落就不大说话了,很多时候她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醒过来时也只是对着外面的天空发呆,就好似那停留在顾臣恩住处的时日,只是再也没有一盆水仙盛开在眼前听她倾诉一腔幽怨。每天都要去洪先生家治疗,洪先生即便再忙也会在下午六点钟的时候赶回来,就算要晚,也会提前知会顾臣恩一声具体约定时间。
顾臣恩人在异地也一点儿都不轻松,去分公司走了好几趟也都是为了公事,推掉所有应酬利用所有的闲暇时间陪着苏雅落,当然,这所谓的陪伴也只是她在卧房里发呆,他坐在客厅里抽烟。这段时间顾臣恩烟抽得很凶,宋箐不在身边也就没人管着了。苏雅落再也没有提要出去之类的要求,每天做针灸的时候也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好像那个雪夜抽干了她所有的激情。
洪先生也跟顾臣恩提过,苏雅落的这种状态很令人担忧。洪先生也问过顾臣恩这种状态有何而来,顾臣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总不能告诉洪先生苏雅落的不痛快是从他这里而来的。心里下定了决心,顾臣恩决意要找机会跟苏雅落谈一谈,总不能一直用这样的状态来相处吧。
接到宋箐的电话要顾臣恩赶回去已经是来沈阳的半个月之后,因为苏雅落的心情欠佳,身体状况也不稳定,顾臣恩打算采纳苏雅落的意见,他先回去处理事情,让陈路来接替他就好了。既然要走,当然要跟苏雅落说一声,顾臣恩在带着苏雅落从洪先生家回来之后并不急着送她回房间,他将苏雅落放在了沙发上。
苏雅落狐疑地看着顾臣恩,直到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来开口说话,她才有了点反应。“苏雅落,明天一早我要回去了,那边出了点事儿要处理。”顾臣恩才说完苏雅落就点头“嗯”了一声,不过之后并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意思,只是盯着顾臣恩看。顾臣恩靠着沙发的靠背补充:“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会让陈路来接替我,洪先生那里陈路也熟悉,他来照顾你我也放心。”苏雅落没有异议,很好,那就这么办好了。顾臣恩心头有些发凉,看来苏雅落这个薄情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希望他留下来。
苏雅落确实是不希望顾臣恩留下来,不是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顾臣恩在这里她就无法让自己心情舒畅,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五指山下的小猴子,想要一星半点的自由都有些遥不可及。
“那陈轻言呢?”苏雅落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甚至是不识时务,上次跟陈轻言偶遇的顾臣恩不会就这么放弃寻找陈轻言,可也没必要说给她听,至于为什么会问出来,苏雅落也不好解释。“你怎么不继续找她了?”苏雅落的语调降下去了一些,她几乎是在准备迎接顾臣恩排山倒海的咆哮声。
顾臣恩听着苏雅落的声音觉得犹如芒刺在背,他不去看苏雅落的眼睛,只是觉得她在说陈轻言的名字时自己就浑身不自在。“我会的。”三个字的答语坚定无比,苏雅落有些烦躁,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不想恳求顾臣恩抱自己回房,就算要自己爬回去,也不想麻烦他。
顾臣恩知道苏雅落又开始跟自己较真了,他也不动弹,他倒是要看看苏雅落有多大能耐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苏雅落想站起来是绝无可能的,只是想要用双腿支撑着身体,结果还没站稳就又跌坐在了沙发里,幸好沙发够绵软,不然屁股又要遭罪了。苏雅落坐在原处喘了一会儿气之后放弃了刚才的决定,她靠着沙发不言语,顾臣恩站起身走出了客厅。听到关门声苏雅落身子一僵,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也好,就算是在这里坐一夜也好过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顾臣恩确实是打算回房间去睡觉,只是洗了澡躺在床上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朦胧中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灯光透过门缝溜进来,顾臣恩掉转了身子背对着门板。有她去吧,眼不见心不烦,他可不是可以将女人宠上天的那种男人,要他服软,那还真是找错人了。
顾臣恩说到做到,第二天走的时候也没有再看苏雅落一眼,只是跟佣人们交待了两句就匆匆出门。苏雅落在沙发上躺着,她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这会儿听顾臣恩的关门声那么铿锵有力也只是疲惫地翻翻眼皮。佣人上前来招呼苏雅落回房休息,苏雅落也懒得换地方,况且让别人抱她回房间,她也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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