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耀目的白光下陈轻言被推了出来,顾臣恩站起来想要走过去,脚步有些踉跄,扶着手术车的边沿他笑着望向陈轻言,陈轻言有些虚弱,然而抓着顾臣恩手的力道丝毫没有犹豫,她用指甲扣着顾臣恩的手心轻声说:“顾臣恩,不要走。”顾臣恩重重点头,这种情况下就是天塌地陷他也无暇顾及,他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为自己对陈轻言的误会,也为了自己在陈轻言最需要的时候浑然不知她的维艰。
苏雅落踏进苏秦家门时倒是只有一个感觉,苏秦家的装修风格和她本人的品味很吻合,百合花的墙纸,雪白的地毯,暖黄色的落地灯,还有走廊尽头那副恒河取景图都让人觉得惬意。苏秦招呼苏雅落在沙发上坐定,她煮了菊花茶给苏雅落。茶香袅袅,苏雅落看着升腾的雾气听着苏秦老唱片机里悠悠传来的旋律,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回事。凡事不怕失败,最惨淡的结果也无非是全军覆没,然而不破釜沉舟去拼一拼,又怎能心甘情愿地撤退。
“是在不甘心吗?”苏秦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人心,苏雅落也不否认,默默点头端着茶杯不言语,苏秦叹息了一番之后也无计可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坐到了苏雅落边上拉着她的手说:“苏雅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你要仔细听好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苏秦的话让苏雅落有些摸不着头脑,苏雅落回神诧异地盯着她看。
苏秦眼里有不忍,也有决绝,她吸了口气沉声说:“苏雅落,我是你的母亲,或许你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可我也只有这一个机会可以带你走,我不希望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一直生活在他的监视里,最近他的钳制有所放松,我想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我希望你可以跟着我走,带着你外公,我们一起。”
一天之内遭遇了两次打击,苏雅落觉得平静无波的人生已经告一段落,她张大了嘴巴躲闪着苏秦的碰触,妈妈,这是个空泛的概念。外公明明说她妈妈已经死了,那每年她跟着外公去郊外的墓地看望的是谁?
“怎么可能?”苏雅落颤着声儿想掏出手机:“我要问问我外公,我不相信….”苏雅落手抖得厉害,苏秦摁住了她的手。“小落!”外公苍老的声音传来苏雅落抬眼,果然是外公,他走过来在苏雅落的另一边坐下来,苏雅落迫不及待地问:“外公,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苏秦,怎么可能是我的妈妈…..”外公红着眼睛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没有骗你,她确实是你的妈妈。”
苏秦附和着点头:“苏雅落,我只有这一个机会带你们离开,我已经办好了签证,不管怎么说我们先从这里离开,之后去哪里我们从长计议。”苏秦说完之后苏雅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看向外公,外公握住她的手说:“小落,外公知道你舍不得就这样跟顾臣恩告别,咱们迟早要走,跟你妈妈在一处好好生活难道不好吗?”
听着太有诱惑力,苏雅落眼角闪着泪花无法做出抉择,她相信自己的外公,既然外公说苏秦是她的妈妈,那就应该没错了。苏秦说事态紧急,必须要做出决定跟她离开,现在问太多问题也不合适,可是,该怎么办。好歹相识一场,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天涯永隔?拿不定主意的苏雅落让苏秦有些来气,她看了看时间沉声说:“苏雅落,妈妈等了二十年才等来这个机会,妈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了外公和你,我已经跟你外公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做梦也想着跟你重逢。这一次我们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刚才顾臣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选择了陈轻言,否则也不会在你离开的时候毫无挽留。”苏秦是个将人的心思拿捏得很好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准确地切中苏雅落的要害让她瞬间就点头答应。
“好,我跟着你们走。”苏雅落说完之后苏秦和苏钟义都是一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的样子。苏雅落继续说:“不过我有个请求,在走之前,我想完成一个心愿。”苏钟义和苏秦都是她的亲人,也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苏雅落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想去见顾臣恩,我想问问他,在他心里,我到底有几斤几两,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想听他亲口说。”苏雅落惨然一笑,苏钟义和苏秦也不拦着。
苏秦和苏钟义不知道在商议什么,苏秦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告知苏雅落:“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你还有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情。“苏秦也很体恤苏雅落此时的心情,她的话让苏雅落报之感激一笑。苏秦上楼去收拾东西,苏钟义担心苏雅落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的事实,他担忧地揽着苏雅落的肩头,苏雅落倚着苏钟义的肩头说:“外公,,你放心吧,过了今天,我会好好生活,不再让你们为我担心,我只当这是一场梦,现在,是梦该醒的时候了。”苏钟义从来都知道苏雅落比一般孩子让人省心,听苏雅落这么说,他颇为欣慰。
“外公,我喜欢上了顾臣恩,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啊,我这么卑微的女孩子,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苏雅落小声抽泣,天色昏暗,她的眸中有落日昏沉的光影,苍凉之感让人恻隐。苏钟义拍着苏雅落的头小声劝慰:“小落,不是外公跟你太亲近所以觉得你好,你确实是个好孩子,懂得取舍,也有底线有原则,勤劳,朴实。顾臣恩要是一无是处的富家花花公子外公倒是会觉得你贪慕虚荣,可他也是人中翘楚,你对他动心也在情理之中。”苏钟义说完苏雅落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笑了笑。
配不上配得上的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再考虑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爱上这个男人的,她只知道,在同处一车遭遇车祸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的只是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想法。他要活着,要用高姿态活在云端,活在所有人的仰慕之中,如果她只能做他脚下的一片轻飘飘的云彩,她也甘愿。这就是爱吗,这世间的爱情分门别类,然而却殊途同归,爱一个人,只希望他可以无忧欢乐。
“我只是想知道,只是想知道。”苏雅落没说自己想知道什么,苏钟义站起来去叫佣人帮忙,他将苏雅落放在了轮椅上,推着苏雅落出门之后又将苏雅落送上车,苏雅落透过车窗给外公挥了挥手,车子往顾臣恩家开,苏雅落按了通话键,熟悉的彩铃唱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那边才接了电话。
“顾臣恩,是我。”苏雅落这时觉得自己口才差劲到了极点,顾臣恩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他依照惯例“嗯”了一声,苏雅落咬了咬嘴唇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我想见见你,可以吗?”离别在即,却不能告诉他,只是想说要见见,想必他会说自己没有时间吧,他一定是在牵着陈轻言的手走过沈阳城的大街小巷回顾过往的美妙时光吧。
“不好意思,我…”顾臣恩停顿了一下,苏雅落急切地探着身子说:“请你不要拒绝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见见你。”苏雅落的语气很卑微,顾臣恩看了看病床上的陈轻言说完了刚才的话:“我这会儿走不开,道歉。”
顾臣恩挂了电话,苏雅落却一遍一遍继续拨号,铃声响了好多遍,顾臣恩嫌麻烦,索性将铃声调成了静音状态,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陈轻言看顾臣恩的表情就可以猜出是谁打来的电话,顾臣恩不接电话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否则他的目光不会是不是飘向明明灭灭的手机屏幕。
“接吧,何必总是扫别人的脸面,你就是太执拗,否则也不会酿成太多苦果。”陈轻言不知道是在总结他们错落的前半生还是在说眼前的事情,顾臣恩看手机屏幕暗了好一会儿以为苏雅落不会再打过来了,没想到手机屏幕又亮了。
不说话的顾臣恩接了电话等那边先开口,他的心毫无预兆跳了一下,他没想到苏雅落会出口哀求,她在顾臣恩眼中是那种在战争年代宁死不屈的女战士,她竟然说了“求求你”,听起来有些心灰意冷。
“在我家门口等着。”顾臣恩说得麻利,苏雅落吸着鼻子平复情绪,既然是要来给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送上一个漂亮的结尾,就应该拿出最完美的状态来。顾臣恩坐着不动,陈轻言侧头看着床头柜上的药瓶子不做声,她无法大方地将自己心爱的人送出去跟别的女人见面。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躺着不要动,乖。”顾臣恩亲昵地刮刮陈轻言的鼻子,陈轻言还是没反应,顾臣恩知道陈轻言是生气了,他无法忽略陈轻言的想法,却只能抬脚往外走。陈轻言拉着顾臣恩的胳膊望向他,语气森然:“顾臣恩,你不爱我了,是吗?”顾臣恩觉得这一刻的陈轻言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顾臣恩的回答,得到的是一个温情的吻,顾臣恩说:“爱,陈轻言,我一如既往地爱你。”
陈轻言渐渐松开手,她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前一秒还继续着她认为无限伤感的话题,这一刻却又笑着说:“其实我对苏雅落很有好感的,她一点都不娇气,就是有些倔,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顾臣恩不接话,他觉得此时他并不适合说话,要是说太多,陈轻言又会衍生出其他的想法来,只是去见见苏雅落,哪里来这么多的顾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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