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峰想了想叫人请了韩世同来,
“大哥,那位张大人娶的是我们庄子里哪一家的姑娘?”
韩世同道,
“细数起来我们要叫一声堂妹的!”
这大家大族便是如此,多年繁衍下来,远亲近戚多的自己都数不清,说起某某人来,还要细细想想,问一问家里的老人才知晓应如何称谓!
韩世峰点头,
“如此倒还不是外人!”
自然不是外人,这庄子里都是一个姓,便不是一个姓的,也是沾亲带故,拐弯抹角的扯上关系。
韩世峰当下请了人进来,却见得来人乃是一位老者与一位少年,韩世同见了忙起身,
“怎得是族叔亲至?”
这位也是韩家人,韩世峰兄弟见了还要行礼称叔,正是那张夫人的身生父亲,韩庆一指身旁的少年道,
“都是这孽障惹出了祸事来,我前头还不知,之后听说家里的马伤重不治,才知晓他在外头撞了人……”
当下回身狠狠给了少年一巴掌,
“还不快向两位堂舅赔礼!”
少年上来行礼,神色之间带着些羞愧却又有隐隐有些不甘,低头道,
“二位堂舅,荣璟无礼至得几位妹妹受惊,今日特来向堂舅赔罪!”
韩世峰上下打量这小子,虽说心里也不忿小女儿因着这事遭了一场罪,只他看在韩庆的份上,怎得也不好同一个小孩子计较,当下点了点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回切切不可如此纵马行凶了!”
张荣璟忙低头应是,只如此韩庆仍觉着是不够,当下还要请了韩家几位小姐出来,让这小子当面陪罪,韩世峰心下虽是不愿,只碍着一大家子还在这村里居住,自然不好让大哥几兄弟难做,当下点头吩咐人去后头叫了几个女儿。
韩绮三姐妹闻听那小子过来赔罪了,便换了衣裳出来见客,只将小五留给了苗姨娘,这厢依着礼数上前向韩庆行礼,韩庆见得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后辈,不由笑道,
“四郎家中这几个丫头真是好!”
韩世峰忙谦虚道,
“族叔谬赞了,侄儿这几个丫头自小娇惯,没个礼数,倒让族叔见笑了!”
韩庆摆手道,
“我这外孙儿说起来也是官家里养着的,却没你这几个行止大方!”
说着推张荣璟上来行礼,张荣璟见着旁人不怎得,见着韩绮却是瞪起了眼儿,韩纭见着哼道,
“怎得?你这小子纵马伤人不应向人行礼赔罪么?”
韩庆在后头沉声喝道,
“小狗儿!”
小狗儿这乃是张荣璟的小名,这小子生来体弱,家里人便取了个贱名儿好养活,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被叫了出来,立时涨红了一张脸,
“……还不快去!”
张荣璟咬唇,红着一张脸向三姐妹行礼赔罪,
“前头是我的不是,害得几位妹妹受惊了!”
三姐妹当着长辈自然不会多为难,只是行礼便让到了一边。
如此便算是将这事儿给了结,只张荣璟走时回头狠狠瞪了韩绮一眼,似是还不忘那一脚之仇,韩纭笑道,
“老三,那小子只怕是恨上你了!”
韩绮浅浅一笑,
“我倒是不怕他!”
她成日养在深闺,与外男无人交际,便是张荣璟恨她,予她亦无甚妨碍。
韩世同道,
“他乃是张家的嫡子,亲娘又早亡,被家里的姨娘养着,倒是惯出一身的毛病了!”
韩世峰闻言挑眉头,
“张大人后头未续弦么?”
韩世同应道,
“并未续弦,只家里有一个十分得宠的姨娘,前头说是想要扶正,可族叔却是一直未曾点头,这事儿便搁下了!”
此时嫡妻早逝,丈夫想要续弦多也是要问过岳家的。
自然这类事情也是要妻子的娘家本就强势才成,若是贫苦人家自顾无暇,那里还会管自家姑爷会不会继弦!
韩氏在通州乃是大族,那张广贤虽说娶的是旁枝的女子,但若是不经岳家点头便将姨娘扶正,这便是打整个韩氏的脸,他在通州为官如何能得罪当地大族,因而韩庆一日不点头,张家那姨娘便一日不能扶正!
韩世峰听了点头,吩咐几个女儿们,
“回去见你们母亲吧!”
几个女儿行礼退去了后院。
一路之上韩纭道,
“那张家小子实在可恶,看来那张大人的家教也是不好!”
韩绣应道,
“那张大人乃是任坐粮厅署郎中一职,听说是个肥缺,流水极多,看他一身的穿戴,便知富贵了!”
韩纭哼一声道,
“家中越是富贵越是要好好教养子弟,我瞧着这小子这辈子也就是个纨绔了!”
韩绣应道,
“这也是他没有正经的嫡母,若是有正经的嫡母教养想来便不会如此了!”
姐妹二人议论,韩绮听了心头暗道,
“这话倒是无错,这孩子没了母亲,再若是父亲不上心,便没有一个好的,依着大伯所言,那张家的姨娘是想扶正的,想来自己育有子女,必是不会好好教养前头元配所生的嫡子!”
他们家虽没有这些后院的勾心斗角,但韩绮在教坊司里也是听过见过不少,这张荣璟若是再不好好教教,以后只怕要惹出大事儿来了!
姐妹们回去后院,王氏问起三人去前头的情形,韩纭哼道,
“母亲,您可是没瞧见那张家的小子,便是来赔礼也一派不甘心的模样,死劲儿瞪着三妹妹呢!”
王氏应道,
“左右一个不知礼的小子,上头有长辈管着,还能翻天不成,且不必再议他,你们快去收拾了东西,我们明儿好回京师去!”
三姐妹应一声,各自吩咐丫头将东西收捡起来,韩绣问二人,
“即是明儿要走了,这各房的姐妹们我们可是要送个礼,也留个念想!”
韩绮应道,
“这也是应该,倒也无需太过贵重的东西,不如送绢花如何?”
这家里姐妹们太多了,她们姐妹最多的便是绢花,送这东西倒不会厚此薄彼,反惹人不快!
当下将三姐妹的绢花全数给拿了出来,装了满满一匣子,待到晚上吃饭时,说起明日离开之事,便叫了落英捧到姐妹们面前,任她们挑选,姐妹见了也是欢喜,此时倒是看出姐妹们的心性不同来,有人见着花儿欢喜,挑来捡去,个个喜欢不知选那一个是好,也有那面现羞色,只在一旁立着不敢动手拿的,也有过来大方道谢的。
韩真便过来道,
“前头得了姐姐一套衣裳,现下便不好再要绢花了!”
韩绣笑道,
“前头还前头,此时是此时,大家都有,你也选一朵,以后见着时便能想起我们来!”
韩真忙道,
“怎也不会忘记了姐妹们的!”
一大家人用了晚饭,席间韩世峰又喝了不少,待到第二日离开之时仍是整个脑袋痛得厉害,王氏便叫苗氏与他们同车,照顾韩世峰。
韩绣与韩纭姐妹便过来与韩绮一同看顾着韩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转京师,姐妹们撩了帘子远远见得家中的人都在村口送行,互视一眼都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韩纭道,
“我们走了,他们也松快些了!”
韩绣嗔道,
“你说得这是甚么话,难道他们还嫌弃我们不成?”
韩纭应道,
“大姐姐没有瞧出来么,我们住那院子本就是五叔家里的,这是将五叔家里的院子收拾出来给我们住着,他们去旁处挤的!”
韩绣奇道,
“这……我倒是未瞧出来!”
韩绮点头道,
“二姐姐说的极是……”
韩纭的性子虽直,但瞧人瞧事却是十分敏锐,倒比韩绣强些。
“……那院子我看过了,屋子乃是新翻修过的,炕也是新盘的,想来是老宅里最好的院子,便让出来给我们住了!”
韩家七兄弟里,除了老四韩世峰,便是老五韩世淞日子好过些,他早些年便出去学木匠,如今乃是远近出名的巧手,家境自然是要好过些,那院子年前才翻修过的,便让出来招待了韩世峰一家。
韩绮道,
“那院子是五叔的,前头落英在外头也不知同谁嚼舌头,听人说了,又回来讲给我听的。”
韩纭闻言哼一声道,
“我还当是大伯一房人让了院子出来,没想到是五叔家的……”
亏得大伯母进到那院子里还摆出一派主人家的架势,指点下头的丫头婆子各处东西如何摆放,五嫂倒是在一旁一言不发。
韩绣奇道,
“不对呀!我们家虽说久不在通州,按理说父亲在老宅也是有院子的!”
她还以为住的是自家院子。
她此言一出,韩纭与韩绮都是吃惊,
“我们家在老宅也有院子的么?”
怎得她们从未听说过?
韩绮更是想起前世,她们娘仨个在教坊司受苦,曾写信向老家人求救,结果每回写信都是石沉大海,苗氏私下里也曾哭过,对韩绮道,
“估摸着老家里也是艰难,家家都是务农之人,必没有余钱来赎我们!”
韩绮那时信以为真,私下里想方设法的攒银子,就是想以后自赎自身,却原来他们家在老家也有家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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