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我们该怎么办?”惊魂未定的惜云急哭了。
明贵人也慌了神,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双腿还在忍不住发抖,可一想到沈萱平日里对她的好,心里又忍不住有个声音在说,至少也要帮她把消息传出去,别让沈家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惜云,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嫌天热睡不着一个人出来走走。”惜云胆子小,怕她弄出动静惊动了别人,明贵人把她赶走了,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沈萱的卧房,想要拿一件她的信物,好让沈将军相信她说的话。
沈萱的尸体已经被带走,可空荡荡的房间似乎还萦绕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明贵人胆战心惊,从妆奁里翻出了一块沈萱常佩在身上的玉佩,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了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心中一惊,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撞倒了门边的香几,噼里啪啦的响声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大喝了一声。
“谁在哪里!”
是那个杀人的太监!
他的声音让明贵人毛骨悚然,丝毫不敢犹豫,用尽了全力在逃命,可那太监轻而易举地就顺着脚步声而来,一步一步,仿佛索命的恶鬼,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明贵人鼻尖一算,倏地落下泪来。
“贵人,你怎么了?”担心她会出事的惜云等在月洞门前,见她慌慌忙忙连忙迎了上来,“你没出事吧?”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贵人心急如焚,心如电转,在把惜云推出去和自己被抓之间犹豫了一瞬间,还是被惜云脸上的焦急给软化了,飞快地把玉佩藏到了惜云的袖子里,小声道:“对不起。”
然后大声骂道:“别挡路,滚开!”一把把惜云推到了旁边的假山上,惜云的额头正好撞在了一块尖角上,顿时鲜血直流,没了声息。
明贵人脸色一白,终于还是狠下心来,顺着青石路往前跑,追她的人注意到了路边的惜云,也只是匆匆一瞥,又追着脚步声而去,最后在寝宫的绣床下面逮到了缩成一团的明贵人。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走投无路的明贵人泪如雨下,试图唤起这个人的恻隐之心,可惜她遇上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反手把她面朝下按进了床褥里,明贵人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了动静。
那人清扫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慢悠悠地原路返回,经过惜云身边时,连余光都没有舍得分毫。
“贵人把我推开,是想装作半路撞见了我,让那个杀手放我一条生路,然后我再找机会把这件事传回沈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推让我撞坏了脑袋,等我醒来就变得疯疯癫癫什么也不知道,也就耽误了向沈将军报信的事。”惜云泪如雨下,跪在了沈独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它随着惜云的疯癫被磕磕碰碰了许多次,看起来又破又旧,“直到今天,我无意中撞到了你们挖出小殿下的尸骨,这才想起来一切。”
沈独接过玉佩,用力握紧,眼中泛起点点水光,这个真相来的太突然,也太伤人。
皇后叹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谁能知道,明贵人那救命的一推,会让惜云伤得那么重,可如若惜云不受伤,杀手也不会放过她,这样连最后一个能说出真相的人都没了,沈家就真的永世不能翻身了。
沈独问:“那本传位诏书到底在哪里?”赵敬光亲口所说做不得假,那本诏书就是他的死穴。
惜云摇头:“我不知道,可我相信顺妃的为人,她说沈家没有就一定没有。”
沈独看向皇后,皇后苦笑:“我也是知道今天才从别人嘴里得知他的真面目,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诏书在哪。”如果能拿到诏书,赵敬光就再也不敢有废太子的想法,到时候任玉贵妃母子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起浪来。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留下没有任何意义,沈独小心地把土里的襁褓挖出来,他要带这个孩子回大胜关安葬,赵敬光欠沈家的,他总有一天会全部讨回来。
“沈独,你到前柳巷三十七号去找一个人,我剩下的承诺都留在那里了。”皇后对着沈独的背影道。
沈独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几个纵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皇后看着惜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惜云愿意,她可以把她调到别的地方。
惜云道:“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习惯了。”
皇后也没有多劝,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念泉宫。
惜云抹干了眼泪,时隔多年,她第一次清醒地看这座荒废的冷宫,浸在沉沉的夜色里,冷清,寂静,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当初沈萱大着肚子站在花丛里的情境,那时,明贵人,华音,她们都在,一起在这小小的天地了过着平静无忧的日子,没有算计,没有欺骗,单调却快乐。
她找到沈萱死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顺妃娘娘,奴婢对不起你,没能及时把消息送给沈将军,害得你和小殿下冤死多年,都是奴婢的错。”
最后惜云回到了明贵人死去的房间,腐朽阴暗的房间里,她似乎还能看到明贵人往日的音容笑貌,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贵人,惜云有负你所托,害你枉送了性命,这就来赎罪了。”说着,一头撞在了雕花的床柱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的时候,沈独还没有回来,宋瑜瑾去找了谢瑛容说起那个侍女的事,谢瑛容叹了口气:“哪是我叫人送去的安神汤……”
宋瑜瑾听她语气里充满无奈,奇道:“这种自作主张的下人,娘怎么不把她打发走?”
谢瑛容叹气:“哪有这么容易,她是你爹接任丞相之后上面安插过来的眼线,你爹说与其送走这个再安插一个更隐蔽的过来,还不如就放在跟前,也好防备。”如今赵敬光的猜忌之心是毫不掩饰,哪个官员家里没有几个他的钉子,要是真的拔了,只会招来更多的监视和揣度。
“反正她的心思我和你爹都知道,昨天我一时忙忘了,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以后你们也多小心些。”
宋瑜瑾点头,昨天沈独就告诉她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幸好晚上让听夏装作沈独在房间里的样子,不然又要生出事端。
“对了,沈独他没事了吧?”
宋瑜瑾回过神来,笑笑:“就是有些累了,还在房间里休息呢。”
“没事就好,我们年纪大了,就希望孩子们平平安安。”
宋瑜瑾陪着母亲说话,用了午饭才回房间,合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神情苍白的沈独。
“怎么了,事情查的不顺利吗?”除了这个,宋瑜瑾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消沉。
“很顺利。”沈独闭着眼睛缓声道,他刚刚让人把小侄子的尸骨送回大胜关安葬在父母身边,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他将今晚得知的真相告诉了宋瑜瑾,任是宋瑜瑾也唏嘘无比,皇宫内院当真比她想象的还要险恶。
“我姑姑沈萱,是父亲那一辈唯一的女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们都很喜欢她,她自幼性格十分倔强,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喜欢沙场就做了女将军,喜欢赵敬光就入宫做他的妃子,哪怕爷爷以不认她为要挟,她也义无反顾,可全心全意的付出到头来只得到了一场虚幻。”
不过是太医的一面之词,赵敬光就拿整个沈家开刀,这样的人,他配坐在皇位上,受万民敬仰吗?
知道沈独心中不好过,宋瑜瑾也感同身受,前世,宋家也是如此遭的灭顶之灾,她握住了沈独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既然夺位的事是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们可以从老臣查起,寻找诏书的下落。”
平复了心情,沈独去找皇后告诉他的那个地址,是一个简陋的小院,院子的主人并不在家,盛满了水的瓦缸上长满了青苔,足见这里的主人居住已久。
沈独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微幕,一个跛着脚的男人背着自己的家当慢悠悠地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沈独,沈独也看清他的模样,皇后的兄长,曾经的国舅。
“你总算是来啦。”田勇打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皇后母家被检举的事情最后还是在她以退为进的一番表演之下,以贬为庶民为最终的结局,没能保住家族的昌盛是皇后兄长最愧疚的事,可皇后却觉得这样刚刚好,他们可以避开越来越激烈的朝堂斗争。
被贬之后,他将妻女送回了老家,在这里租了个院子,每日以代谢书信谋生,安心等待妹妹信里所说的那个人找上门。
“你的腿……”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金尊玉贵的国舅会潦倒到在街头代笔为生,不复从前的清贵富丽。
田勇笑笑:“在牢里落下的毛病,好不了了。”被抓的时候,他想过以死谢罪,来保全家中的其他人,颇受了一番酷刑,等放出来的时候,腿就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他从房屋门口的石阶下面挖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半块玉佩。
“这块玉佩由两半组成,当年父亲亡故前留下了一批精心培养的卫兵,这是调动他们的信物。另一半我妹妹给了太子,这一半按约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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