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的那位修士动作明显一愣,奇怪地看了徐长生一眼。
少年报之一笑。
两人就这么分离。
待那人走后,徐长生才手撑着往后挪了挪,坐到刚刚那人的位置。拿手狠狠地搓了搓脸,清醒了些,才缓缓从芥子物中取出那块干净的桌布。
又从芥子物中取出几瓶丹药,三张上好的水符,两张藤甲符,一本只能修炼到入玄境的木法和几册自己看过的书籍。
也没忘记取出那堆镇铺子的杂物,毕竟能不能开张吃三年,都得靠它们了。
最后则是取出一杆阵旗,中阶法器。
不管怎么说,这镇铺子的有了,压铺子的也不能少。
一切都放好之后,也不敢看书。只能一边用血气冲刷飞剑,一边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毕竟这里人多手杂,自己要是一分心,被顺了一笔可就亏大发了。
但人多也好,没坐多久,便有生意上门了。
一个蜕凡中期的长脸修士,小心翼翼地蹲在徐长生的铺子面前,扫视了一圈之后,指着那藤甲符问道:“这怎么卖?”
坐铺子的少年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长脸修士缩着身子摇了摇头,“道友不厚道。”
徐长生摇了摇头,“五枚白水币,两张。”
对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拍地面,“成交!”
钱货两清,长脸修士拿着藤甲符满心欢喜地离去,徐长生则是将那五枚白水币收回了芥子物中的芥子物,又默默地从中取出两枚藤甲符将空位补上。
不得不说,这没有本钱的生意来的就是爽快。
只可惜,杀人夺宝终究不是什么正道,要是能有那不用杀人也能得到别人的芥子物的话,才是真正的正道。
忽的,少年一愣,好像想到了什么。
随后一拍大腿,悲戚万分,可惜了那位中三境的荆罪,人都死了,还要芥子物给他陪葬。要是被自己带出来了,准能将他芥子物中的东西发扬光大的。
正当他暗自伤神的时候,一旁同为包袱客的人却是在议论着。
“仇道友,听说了没,明日有人要去走那‘奈何桥’,登那‘吕翁亭’来着。”
“什么?果真?这是哪路的道友,走一趟吕翁亭,可是需要十枚红叶币啊!”
本来徐长生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听到十枚红叶币的时候,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十枚红叶币,这要是换算成白水币得是有多少啊,恐怕自己的芥子物都装不下吧。
而自己,可是连那红叶币是怎么样都没见识过。
吕翁亭,徐长生也曾了解过。
据传是上古时期一位老神仙的仙家道场便是位于这吕翁亭内。至于怎么流传到了大瑞手中却是不知,但现在只要能进去,得到某种认可,便能一悟“黄粱一梦”,听来无非就是做了场梦,但对于心境受创的修士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宝地。“黄粱一梦”,做的不是梦,梦的是人生,是心境。
进去之后,吕翁亭会根据入梦者的心境,自行造化出最适合的梦境,助其明悟,走出桎梏。而心境对于一位修士来说,甚至比那天赋更为重要,你可以天赋不高,但勤能补拙。可若是心境由瑕疵,那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吕翁亭有着这一神奇功效,因而也被誉为“小轮回秘境”。
一旁摆摊的两人继续交谈着。
“听说好像是雁西郡聚宝斋的公子吧,也是因为一个女子,才受了情伤,心境蒙尘,故而才来这吕翁亭,希望能够缝缝补补吧。”
“原来是聚宝斋的公子,比不得,比不得。”
“如何,仇道友,明日一起去瞧瞧不?”
被唤做仇兄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铺子,有些犹豫。
对方见状立马趁热打铁,“就这么个破位置,也挣不了什么钱,倒不如去那吕翁亭瞧瞧,长长见识。”
“好!去便去吧。”
“这才是好兄弟嘛,对了仇兄,我这边有兄弟已经在那边占了个好位置,你要去的话,我们可以让出个位置给你。”
“那感情好啊。”
“那是,三枚白水币一个位置,不知道仇兄是现在付呢还是到场了再付?”
仇姓修士默默地收回了想要拍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铺子,默不作声。
“仇兄?”
“我这铺子挺好的。”
“明早你啥时候能到?”
“我这铺子挺好的。”
“……”
徐长生哑然失笑。
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铺子面前也蹲着位老人,身着青衣,不高,脸颊凹陷,满脸皱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而老人身后,则是站着一位束发少年,着灰衣,冷峻的脸色之下也是难掩稚气。发现徐长生在打量他的时候,还扬起脑袋,“哼”了一声,随后便是拿着鼻孔盯着他了。
小屁孩罢了,徐长生也懒得搭理他。
随后朝着老者微笑。
至于对方若有若无的气息,则自动被他忽略了,能进来这坊市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凡人。
老者笑呵呵地看了看铺子上的东西,而后指着一块石质的镇纸,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瞧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徐长生反而吃惊了,难不成自己这铺子上真有什么重宝?竟惹得一位不知深浅的老者前来询问?
再一瞧那镇纸,明明是自己在路边捡来的一个石块,无论怎么看,都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
可这镇铺子的东西,怎么能简单呢?
徐长生咳了咳,“不瞒这位老前辈,这镇纸,是我家祖上用过的。可到了我这辈,家道中落,我也只好做那不肖子孙,将这祖传的宝贝拿出来售卖,换口饭吃。”
短短的几句话,说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可惜,对面的老者依旧是笑呵呵地看着他。
徐长生也不觉得尴尬,就当是自己表现不够佳罢了,自顾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看着老者。
“那你家老者是何修为?”
徐长生捏了捏拳头,沉吟道:“这也不瞒老先生,我家老祖,是那飞升境的陆地神仙。”
还没等老者说话,后面你束发少年反倒嗤笑一声,“我家老祖还是圣人呢。”
老者皱了皱眉,回头喝道:“君子当三缄其口!”
少年立马闭嘴。
老者才转过头,看着徐长生,笑问道:“看的书多吗?”
徐长生摇了摇头,“勉强识字罢了。”
老者微微颔首,也不作评价,“读过私塾?”
哪怕徐长生心中实在惊讶,可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读过一段时间。”
“师承何处?”
“山野秀才。”
“南方有鸟,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你可知为何?”老者捋着长须,笑问道。
徐长生也笑了,“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
“西方有木,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为何?”老者继续问道。
“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
“蓬生麻中,不扶不直。”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老者扺掌大笑,“善!”
随后老者指着地上的几册书籍,询问道:“这几本书册怎么卖?”
回答了几个读书人的问题,再问价格,就有些难为情了。徐长生挠了挠头,“这几册都是小子看过的,既然老先生看中,便拿去吧。”
老者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
“那就一文钱吧。”
说完老者既然果真从袖中取出一文钱,放在徐长生手中,而后从摊子上拿起那几册略显破旧的书籍,又放进了袖中。
临走了,又回过头,笑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坐在地上,摆着摊的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本就不高,走入人群之后立马消失不见。
目送着两人远去,徐长生才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铺子。不知为何,与那老者对话之后,神魂莫名的舒服,就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般。
老者走后不久,又有人蹲了下来,不过这个却是做正经生意的了。一番询问之后,买走了那三张上好的水符,又是花了六枚白水币。
于是徐长生便净赚了十一枚白水币了。
只可惜这样的符箓终究是少数,除去这三张,剩下的品质都是差了些。
嘈杂的人群忽地安静了下来。
徐长生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聚宝斋金光闪烁,巨大的歇山型屋顶竟开始缓缓升起,凭空而立。
再远处,两匹雪白天马拉着架银白马车,在夜幕中极其醒目,朝着聚宝斋驶来。
马车过处,皆留有星光点点,宛如仙迹。
直到马车进入高楼,屋顶回落,众人才惊醒过来,纷纷议论。
“这是哪位仙家啊?竟如此豪奢,造一辆这样的马车得花多少钱啊?”
“我估计就是明日要去那吕翁亭之人。”
“你是说,是那雁西郡聚宝斋的公子?”
“不然谁还有这本事,让聚宝斋大开天门。”
“也是,除了聚宝斋,别人也没这财力。”
徐长生默默地用血气冲刷着飞剑,怪不得人人皆仰慕仙神。人人皆想成仙。
……
而那老者与少年出了坊市之后。
少年拉了拉老者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老者心念一动。
少年立马开口问道:“先生为何对那小子这般上心?”
老者边走边说道:“他是个读书人。”
少年眉头一挑,心想上一位被先生说是读书人的是谁来着?
好像是那什么五蕴书院的院长吧。
当时他听到先生这般评价他的时候,可是如个小孩子般欣喜若狂。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