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羽道,认识的人都称其为“洪半仙”。出身隐脉,不是暗涧坞的隐脉,而是隐脉的暗涧坞。
这一句,也很少有人知道。
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过隐脉,只听过暗涧坞。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暗涧坞背后还有个隐脉。至于知道暗涧坞是隐脉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司空谭这个大瑞天策上将之一,刚好就知道。
更知道那洪羽道也是一位归真,还是术士一脉的归真。何为术士?简单一点就是,你知道的他都知道,你想知道的他也能知道,至于他知道的,你知道个屁!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道理,这就是术士。
司空谭也知道,风不闻的这次川州之行,为的也就是这隐脉。至于处理了暗涧坞,处理了那洪隍,甚至都只是顺带。而寻这隐脉是为何,司空谭一概不知。
知道的可能除了风不闻本身,也就只有那大瑞皇帝了。
但可以一提的是,风不闻对这隐脉,极其上心。至于上心到了什么程度,司空谭亲眼见着,这白衣卿相第一次见到洪羽道的时候,便亲手给他泡了茶,而后两人更是彻夜长谈,第二天则是带着其余的隐脉之人回了琥阳城。
而司空谭留下来,也根本不是什么监守,而是专程为了等候这位“洪半仙”,到时好为他引路……
但司空谭想的更多的是,这洪羽道去了琥阳城,风不闻会给他安排个什么位置?
是直接放在十大天策上将第二,只屈居于那荆王之下?或是直接就是十大天策上将之首。
不管是哪,他司空谭的位置,必定会往后挪一挪……
想到这,司空谭脸色愈发阴沉。
“司空前辈……徐长生他怎么样了?”洪南澜抓着衣角,出声问道。
远边的那少年也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真切。
只可惜他一言未发,好似没听见。
女子愈发担心,少年却心中大定。
……
再说徐长生两人。
被洪羽道拉走之后,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只知道是到了一个密室一般的地方,周围是斑斑点点的星光,其浓郁程度,比那一层还不如,顶多是那塔外的水准。
唯一显眼的,就是那虚空之中漂浮着的巨大石块了。
石块之上密布着坑坑洼洼,点点星光不断从石块之中飘出,悬浮在虚空,
老者指着那石块笑道:“那便是我老祖当年从域外拖回的那颗星辰。”
少年瞠目结舌,使劲瞪大着双眼,想瞧个真切。
但怎么看都那样,无非就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块,除了会发光之外,好像没什么多大区别。
特别是此地的星辰之力,好像少的有点过分……
“前辈,这里的星辰之力……”
少年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明示一下。
但老者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微微跺跺脚,笑道:“你可知这是何地?”
少年摇摇头。
老者看着那颗星辰,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说道:“这是一处小天地,真正意思上的小天地。而它的来源,便是那颗星辰,也是它所散发出来的星辰之力所开辟而成。简而言之,就是此地就是星辰之力塑造的,包括你踩着的地面,你所能看到的那些墙壁一般的,无一不是星辰之力。”
少年有些难以置信,使劲剁了跺脚,“这些都是星辰之力?”
洪羽道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时不等人,我们还是尽快淬体吧。”老者扭头看着少年,眼神之中满是笑意。
一听这话,徐长生便是脸色一白,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脑中似乎还在回响着老者刚刚说的那句话,“剔了便是。”
剔什么?
自然是那身上血肉。
少年探了探脑袋,低声问道:“这……怎么个剔法。”
老者听了大笑不止,最后笑眯着眼,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跟少年说道:“就像这样,一切,一转,再猛地一划拉,就剔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先是拿右手握着左手的小臂,而后转上一圈,再猛地一推,右手便到了左手的手腕之上。
老者转头看着那脸色煞白的少年,心中愈发得意,而后又靠近了些,低声道:“其实只要你手速快些,也不是那么疼的。”
少年一个激灵,差点瘫坐在地上。
老者大笑,少年却果真坐到了地面,抬头看了眼老人,而后双手环抱住大腿,比划了一下。
少年深呼吸一口,再深呼吸一口,双手之上血气涌动,化为一柄环刀。
环刀入肉,少年脸色一白,抬头看了看,老人依旧笑吟吟。
少年一狠心,闭目,双手猛地一推到底!
左腿之上只剩下猩红白骨。
少年甚至不敢睁眼,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老人却是急忙开口,“别晕,别晕,晕了就没那效果了。”
少年急促地呼吸着,颤声道:“麻烦……前……前辈……快些。”
老者却好似故意,捋着胡须,弯腰仔细打量着少年那白骨左腿,“咦,这里还有点没剔干净。”
说着老人屈指弹出道流光,打碎了那点血肉。
少年一个激灵。
老者却直起身,也没别的动作,而是捋着胡须,认真道:“小友,体修一道,你天赋可以不用那么高,运道可以不用那么好,唯一需要的,便是一个‘忍’字。”
“与人对敌,淬炼体魄,练拳站桩,都需要你能忍。很多时候,都是只要你忍住了,便能活,你忍不住,便没了。而你现在所承受的这些痛苦,其实不算什么。”
“等你要是走的再远一些,你又会发现,其实最疼的,远不是你肉体上的这些疼痛……”
少年咬着牙,道:“前辈放心,我能扛得住的。”
老者笑道:“最好。”
“既然如此,那也就懒得麻烦了,直接一次性剔个干净吧。”
说着老人伸手往前一点,虚空尽碎,化为一道道极其细微的“刀片”,来回切割不停。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在那虚空之中留下裂痕。
接着老者手捏法诀,身前虚空变换,化为一个囚笼。其内空间不断在破碎,搅碎,再捣成稀烂。演碎的虚空到了牢笼处却是不得寸进,只能在那丈许的牢笼内不断碎裂。
看着自己的“杰作”,老者也颇为满意,转头道:“接下来我会护住你的骨骼心气,至于其他的,都要剔个干干净净才行。不过好处也有不少,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我便能用星辰之力给你重塑一副身躯。到时候,可不是你用八层那些边角料塑造的能比的。”
“麻烦前辈了!”
老者呵呵笑道:“不妨事,只要你能扛得住,别晕过去就行。”
说着不等少年回话,老者心念一动,少年便进入了那牢笼之中。
只是一瞬,少年浑身拳罡便破碎,浑身上下血红一片。
少年一动不动,只是咬着牙,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老者也没说好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身上的血肉一点点被切割出来,而后再被切成粉末消散。
至于一开始就以裸露出来的左腿,只是坚持了片刻,上面附着着的那点血肉便被打磨地干干净净。
是森然的白。
老者点头微笑,好像对此很是满意,只是不知他满意的到底是少年的不出声,还是自己的“杰作”。
徐长生也只能感觉到剧烈的疼,但这只是刚开始,渐渐麻木之后,也就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只是感觉自己再慢慢变轻,好像漂浮在水面一般,左右游荡不止。
渐渐的眼前一黑,再片刻连那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听不真切了,一切好像都回归禁止,一切都只是虚无。
不知多久。
忽然感觉落回了地面,好像那老人说了句什么,自己就被温水包裹。
再无动静。
……
而在那少年被剔除血肉的时候。
在那远方,少年出发的地方,有位脸色稍显苍白的男子随着人流进了那座有名的县城。
进去之后,男子好像熟门熟路,只是在那几个路口稍微辨别了下方向,便到了一个农妇家门口。
男子理了理衣衫,轻扣木门。
开门的是一位头上缠着头巾的妇女,开门之后一愣,只是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
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什么,农妇脸色大变。
男子只是微笑,没说话。
最后转身离去。
来时匆匆,去时匆匆,只是顺路带走了一位农妇的性命。
农妇寡居多年,只有一位不是儿子的儿子在外远游。
农妇替他看家,也看着自己的家。除了每天的农活之外,她最开心的事便是每日为他打扫房屋。
将他的每一件衣服用心叠好,逢上天气好时,还拿出去晒晒。
除此之外,每当吃饭时,农妇都会习惯性地在自己对面摆上一双碗筷,然后吃饭的时候便开始絮叨。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仙人,听到了什么山水故事。
因为她知道,少年历来就爱听这个。
天气渐冷,农妇还特意买来了些棉花,准备给那远游的少年缝上一件厚厚的棉袄。原先他在家时,都会拦着,不然她动手。
现在他终于不在家了,自己也可以动手了。
但可惜的是,那件棉袄还是没能做成,农妇便睡在了门口,再也没有醒来……
好像连个收尸的也没,毕竟这小城里头,已是仙人多过凡人,死个凡人,算得了什么?
在那远方的少年,其实心里猛地一抽,但他却误以为是肉体上的疼痛,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从此时起,少年是真的一人远游了。没了家,没了亲人,只剩他自己。
就像一片落叶,落到哪,哪便是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年还不知道,还能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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