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不爱喝酒。
之前去酒吧,她不过是为了陪毛雨露;再后来,就变成了陪毛雨露和吴赛赛。
毕竟总要有人醒着,好送朋友们回家。
但今天,大年初六,方辰在毛雨露家里喝得有些收不住了。
通过她断断续续的哭诉,毛雨露和吴赛赛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她和一个人睡了,然后等了十年;后来她又和这个人睡了,但这次不知要等多久。
“你还真是痴心一片,依我看,那个童朗也许就是个骗炮渣!”
吴赛赛不知内情,只能凭自己的认知来分析。
听到她的话,毛雨露摇摇头:
“他还真不是渣男,某些层面上甚至可以说是个痴情又纯情的好男人。这事,不简单。”
“哦?不过你男朋友不是那个童朗是好哥们儿么?他肯定知道内情啊,你怎么不问问去?”吴赛赛一下就想到了周继。
“还用你说?”毛雨露一脸鄙视,“不光是我,连方辰都问了他好几遍,可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果然是兄弟情义千斤重啊,呵。”
“他们两干脆搞基去得了!这些男人也真是无聊,好面子,小心眼,自尊心还强。连知情权和选择权都不敢交给女人,还非说‘我这是为你好’……吐。”
“对啊!就是自卑又自私,还他妈嘴硬!”
……
在这两人热切地数落着男人的劣根性时,方辰一直在旁边闷头喝酒不说话。
突然,她看向吴赛赛:“赛,你帮忙给魏东亭打个电话。我有事找他。”
听到这话,毛雨露差点被酒呛到。
吴赛赛也愣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她就很淡定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
“邢方辰找你。”吴赛赛语气平静。
“?”魏东亭一脸懵逼。
方辰当着两人的面将电话讲完。
手机还回去,她头一沉,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她刚刚说什么?打听景岚的行程?这是要干什么?找情敌单挑吗?
算了,由她去吧。
方辰心里有主意。等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她们。
“你和魏东亭……现在是什么关系啊?”毛雨露说着给自己斟了点酒——刚刚方辰那举动,明显就是在吴赛赛面前避嫌。
“还能是什么关系?”吴赛赛把酒瓶拿了过来,给自己也满上,“不纯洁的男女关系呗。”
“我去!你们俩冤家……这到底算善缘还是孽缘啊?”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吴赛赛想它是什么缘,它就会是什么缘。”
轻晃酒杯,两个女人对了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吴赛赛和魏东亭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三世情缘,续集发生在十二月。
本着有钱一起赚的心思,毛雨露将吴赛赛也带进了工作室,加上方辰投的那笔钱,三个人的关系里便加上了合伙人的头衔。
九月的时候,毛雨露接了笔大单子,一直到十二月尾款才终于到账。
钱到账的当天,她们三儿就去KTV开了个包厢,就着洋酒硬是嚎了一下午。唱到一半,吴赛赛出去接了个电话,结果大半天都没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难不成……是他爸那边来了消息?”
方辰有点担心,毛雨露也一样。
两人立马出去找人。
二十分钟前。
吴赛赛挂了电话,准备回走廊另一头的包厢,半路上却碰到了个熟人。
她的某任前男友。
其实碰到个把前男友真不算什么大事,但关键就在于,这位是个极品渣男。吴赛赛和他分手分得是极不体面,两人到最后就差拿刀互砍了。
“哟,吴大小姐!可真巧啊!您身边那些丫鬟姐妹呢?这形单影只的,搞微服私访啊?”
果然,渣男一见到吴赛赛就来了劲。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你犯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地拿话刺我。”
“不是大—小—姐……那就是,小—姐?”渣男说着,捏了把身边女伴的胸部,“丽莎,这位可是你的前辈。她睡过的男人不比你少的。来,快叫姐姐!”
“姐……”
“你他妈有病啊!”
吴赛赛抬手想给这人一巴掌,但想了下,她还是放了下来。
渣男却不像她这么心慈手软。
她的头发被男人从后扯住,脸被迫仰了起来。
“还想打老子?没门!我叫你小姐怎么了?怎么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听过吗?在我眼里,你吴赛赛现在连鸡都不如!”
说着男人就扬起了手。
他声音太大、太猖狂,直接传到了走廊另一头的一个男人耳朵里——刚把烟给点上的魏东亭,在心里暗骂一句后还是大步走了过来。
吴赛赛预计中的那个巴掌,并没有落下。
“你他妈打她一下试试?”魏东亭捏着渣男的手腕,表情凶神恶煞。
老子被打的时候,都没舍得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呢!就你?也配?
他心里恨恨,脸上狠狠。
渣男同志沉迷酒色,身体虚得紧,折腾半天都没摆脱魏东亭的手,只得梗着脖子道:
“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爹!”魏东亭和他对吼。
“我是你爸爸!
“老子是你爷爷!”
说完,魏东亭把烟往嘴里一叼,腾出手就开打。几拳头下去,虚弱渣男已经开始哭着认亲。
爷孙局,胜负已定。
这时,毛雨露和方辰寻来了。
两人见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就闪身缩进了走廊转角的阴影里。
“你怎么变得这么怂啊?”魏东亭俯下身,平视着那个故作镇定、腰杆挺直,额头上却在冒汗的女人,“之前打我耳刮子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难道,你就专挑我这种好男人欺负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惹不起麻烦。”
吴赛赛不看他,自顾自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真是不体面。
“行。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换号了,这个你拿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别死扛。”
魏东亭说着,把私人电话写到了名片上,塞到女人手里,然后朝某个方向大喊一声:“邢方辰,你给我出来!”
方辰一溜小跑过来,点头哈腰。
“魏少!有何吩咐!”
“……把她送回去吧,记得送到家。”
还用你说?!
方辰翻了个白眼。
毛雨露拧了拧她的胳膊,女人瞬间心领神会,道:
“哎呀我忘了,我和毛毛今天还有事儿呢!要不您亲自走这一趟?”
“我……今天不行。”魏东亭看向某个包间,面露难色,“郭子出事了。我在这儿找人帮忙。”
魏东亭?求人办事?
看来郭子这回出的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方辰和吴赛赛,都知道郭子对于魏东亭意味着什么,所以也不再勉强。
“你不用管我了,忙去吧。”吴赛赛走了几步,回头,“别太着急,凡事……总会有办法的。”
“恩,你也是,。”
“保重。”
“保重。”
两人对望一眼,视线碰到又快速分开。
烫。
┈━═┈━═┈━═┈━═┈━═☆
魏东亭第二天就回了个电话给方辰。
“我这边唯一能肯定的是,景岚三月份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江。她奶奶每年这个时候还必定要回祖宅住一段时间,她通常都会作陪。”
挂掉电话,方辰勾唇:很好。三月……正好是美国大学的春假时期。她不信蒋小茉会不来找景岚。
而蒋小茉,才是方辰真正想找的人。
这会儿离三月还有段时间,她便将此事暂且放下,忙着筹措另一件事情去了。
初八这天,待顾亮从老家回了,方辰便登门拜年,顺便咨询些事情。
“你想去留学?”
顾亮一边把玩着新收的一枚方印,一边说。
“恩……只是个大概想法。当然,我也考虑过在国内读研究……”
“国内的艺术研究生有个什么好读的?有那时间,还不如自己平时多画点画!”顾亮一脸鄙夷,“不过艺术留学这块,我这几年关注得不多。你且等我打听打听吧!”
“那就先谢谢顾伯伯啦!”
“不急着谢,你先安心去美院上课。不管走哪条路,你要准备的事情都还有很多,要补上的也有很多!”
方辰连连应是。
不过几天,顾亮那边就有了回音。
“你这种情况,很难。”他开门见山,“换句话说,基本没可能。”
“啊?为什么?”
“欧洲大多数学校是不收跨专业研究生的,美国那边愿意收的学校也很少,而且那仅剩的几所学校在你想选的专业上,没什么优势,不去也罢。”
“这样啊……”
方辰很沮丧,沮丧到肩膀都垂了下来。
顾亮呷了口茶,抬眼打量她。半晌,他放下茶杯,很认真地看着方辰,道:
“辰辰,你实话告诉顾伯伯。到底为什么想去留学?我可不觉得你是那种很需要文凭或者学历来证明自己的孩子。”
“我……”方辰斟酌了一下,“我想多学点东西。”
“学什么?学技术的话,你这行根本没必要专门跑国外去学;学思维方式?那更没必要了,放在全世界这个大的范畴来看,你的中式思维有时候反而是宝贵的,况且网络这么发达,你想了解什么了解不到?或者说你想出去体验下,开阔眼界?那为什么不直接多出去旅游几次?话说回来,只怕国内的很多地方,你都还没去过吧?”
“你这么年轻,机会也会有很多,为什么急于一时?”
方辰被顾亮的一席话弄得是哑口无言。
是啊,她是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个想法了呢?
这个执念,好像是从知道父亲真正死因的那天开始的吧……
“我、我只是想替爸爸,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方辰低下头,手攒成拳放在膝盖上。
顾亮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
“你爸爸的梦想和你没有关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不需要背负、也背负不了别人的人生。孩子,听顾伯伯一句话:做你想做的,而不是该做的。如果还是想不通,就去看书,就去画画。答案都在里边,你得自己去找。”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方辰何德何能,可以在犯浑的时候,得到这么一个通透豁达、博学多才的教授的费心开解?
她的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父爱,有人辗转着,用这种方式帮她补上了。
这是父亲种下的善缘,在她这里结的果。
初八,开学开课开张,万象更新好日子,方辰在家奋力赶稿。
门铃响起,邢觉非端立在门口,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眼神却依然深情温柔。
“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年还习惯吧?我前段时间很忙,今天才刚……”
他话说一半,看到门口垫子上那双半新的米色男士拖鞋,脸色一僵:有人来过,还来过好几次,甚至可能……住了好几天。
方辰似乎没注意到他话说了一半,但也可能是装作没注意。
她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了另一双全新的灰色拖鞋,放到了邢觉非脚边。
“进来吧。”方辰说完就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
邢觉非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很重要的话。
他不想听的话。
但他还是进了门,坐在了沙发上静静等待。
方辰坐在不远不近的那头,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低着头,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以后……”她开口,然后被打断。
“他又来找你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邢觉非讲出了陈述句的感觉。
方辰不答。
那就是了。
邢觉非笑了一下,然后微仰着头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比起那个人,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
十几年相伴,他错过,迷茫过,后悔过,糊涂过,但更爱过。
但为什么……就是不可以呢?
“是不是……就因为我是邢家人?”邢觉非半晌才开口。
“不是。”
“明明就是。”
邢觉非起身,蹲在方辰面前,执起她的手,轻声道:
“我知道,你觉得邢家对不起你和你的父母。我也知道,你现在很需要爱。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接受他。”说着,他吻了吻女人的手背,“你要的,我也可以给你,并且不会比任何人少。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给我机会,我会给你想要的,哪怕要我放弃邢家的这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如此骄傲的一个男人,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只为得到一个机会。
谁能拒绝?
方辰就能。
“我承认,我对舅舅做的那些事,很介怀。但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至于爱……我不需要。我有朋友爱我,有亲人爱我,有老师爱我,甚至,我爱的那个人也爱我。”
“哥,我要的不是爱,我要的是他。”
听完这句话,邢觉非起身默默地走了。
方辰执起画笔,却发现思路已经中断。
行,那就歇歇吧。
做想做的,而不是该做的;爱想爱的,而不是该爱的。
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想清楚,在没想清楚之前,又怎么能轻易落笔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4000,得道系码字,用真理发电。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