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杀秦王吗?
孟嬴的这一句问话让齐姬惊诧抬眸,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随后,齐姬却是笑了起来,“公主,你是秦宫中长大的,秦国国法如何,你比我清楚。”她说着,笑也随之停止了下来,“与其问我能不杀秦王吗?到不如问,我能不死吗?”
答案不用孟嬴来说,齐姬的心里也自然清楚。别说是秦王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就是王后,也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逮到了这次机会,她还不往死了摁?
孟嬴听到了她这话,也怔凝了许久许久,“你为我挡下了这一剑,难道也是因为视死如归吗?”
齐姬跪在她的面前,摇了摇头,否认了孟嬴的话,“死不死都一样,只是我知道王后当时想要的是你的命,我不想你死,其余的,不容多想。”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孟嬴,眼神之中有着赤子一般的真诚,更多了几丝嘱咐,“公主,王后对你恨之入骨,如果可以的话就此出宫吧!她命人保住我的性命也是想反咬你一口,我不会陷你于不义的,但是切记小心王后死咬住不放。”
她说道,朝着孟嬴郑重的多磕了几个头,“今夜过后,只怕你我再无缘见面了,从此黄泉路远,齐姬感念公主曾经的救命之恩,更感念公主今夜不惜纡尊降贵,前来看望齐姬最后一眼。”
孟嬴被她叩拜着,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眼神深邃的看着她,随之缓缓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的什么,盯着她此刻跪拜缱绻成一团的身子,她缓缓的转身,朝着这天牢的外面走了出去。
齐姬抬首起来,看着孟嬴的背影,眼中含有热泪,仍旧不住的朝着孟嬴的背影高喊声出,“公主,小心王后……保重。”
她身为一个局外人都尚且能够看得如此清楚,在咸阳宫之中,王后是容不下孟嬴的,何况孟嬴本身置身其中,更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了。
听着身后齐姬的殷殷嘱咐,孟嬴的脚步声没有停下来,依旧朝着这天牢的外面走去。
外面,牢头依旧守在那个角落处,不时的揣着那把金钗出来端倪,金贵得很。远远的,见到孟嬴的身影从那里面孤寂的走出来的时候,连忙收起了那金钗,哈着腰将这主子恭送了出去。
孟嬴走出了牢房,夜风吹在她的身上,吹灌进了她的衣领之中去,带着寒意,她抬首起来看着这天上,遥远北星与之呼应,在这无边的深夜之中,竟然与她同样的孤寂。
她信步朝着这前边走去,也不回她自己的寝宫,回首看了一眼秦王那边的宫殿,之前那一番热闹拥挤的场景,此刻也偃旗息鼓,只剩下深夜的沉寂回荡在这莽莽的苍穹之上。
想必是王兄的伤势稳定了下来了,所有人都散去了,王兄也休息了,整个宫廷之中,只有她与齐姬二人,今夜不眠吧?
走着走着,她停下了脚步,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回到了这个地方来,这座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佛堂。
此时,深夜静逸,她就这站在这小佛堂的外面,心中感慨万千,“你如果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的话,为何又做的那么真实,如果你只是一场游戏的话,又何必对我信誓旦旦,说你会回来?”
她莫名的苦楚,今夜在这座小佛堂里面转悠着,心中所想到的,却是在牢房里面,齐姬的那一番话。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刺杀秦王是死罪,但是毕竟家破人亡,真将她治罪的话,孟嬴的心中也到底愧疚。
“王后对你恨之入骨,如果可以的话就此出宫吧!她命人保住我的性命也是想反咬你一口,我不会陷你于不义的,但是切记小心王后死咬住不放。
今夜过后,只怕你我再无缘见面了,从此黄泉路远,齐姬感念公主曾经的救命之恩,更感念公主今夜不惜纡尊降贵,前来看望齐姬最后一眼。”
她最后的叩拜,最后的嘱咐,都是缠绕在孟嬴心中的一根丝,缭绕不去。
回到这小佛堂里面,点起佛前的一盏灯,孟嬴趴伏在这经案上,不知到了几更天的时候,竟然酣酣的睡去了,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外面钟鼓的声音响彻了,朝会结束了之后,似乎还是有什么大事一般,忽然有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这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吵醒了孟嬴。
她起身之后,才忽然想起了昨夜见过齐姬的事情,按照王后的心思,是以防夜长梦多的,她此刻不趁着秦王还在伤势之中结束了这件事情,又想到什么时候呢?
说不定她就是想趁着齐姬现在伤重,从她嘴里再捏造出什么凭空的东西出来。
恍惚之间,孟嬴想起了昨夜齐姬的身影,那神情之中的真切,让孟嬴的心里忽然一怔,她抬首起来看着这佛祖的慈悲面目,一如当初那样屹立在此,洞察世间悲苦。
“他回不来的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姬去死啊!”孟嬴默默的说着,在犹豫之间却是站了起来,转身推门而出,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而去。
当孟嬴赶到的时候,齐姬已然浑身是血,在这宫道之上,王后一人独座于高坐之上,俯瞰着这眼前的场景,后宫之事,终究还是她掌权。
日光倾洒在这条长长的宫道上,齐姬倒在这众人的面前,奄奄一息的模样,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手脚上镣铐都已经出了血痕,却是依旧死咬住一句话,“刺杀秦王,是我一人所为,与公主无关……”
轻轻的声响,足以让王后听得真切了,日光闪耀着她凤钗上的光芒,十分夺目,她一副不怕齐姬嘴硬的样子,仔细的护着自己指甲,悠悠道:“你嘴硬可以,这宫中的数百道刑具可不亚于天牢中的,你若是一道道都能挨得下来的话,我就替大王赐你一场好死。”
此话狠毒,正好被赶到此处来的孟嬴给听到,站在不远出,她不禁开口制止,“王后有权执掌后宫,但是也有权替大王行生杀大权吗?”
孟嬴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王后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抬眸起来,放眼看去,孟嬴还依旧是昨晚那一身宫装,经过一夜的辗转,已经皱褶横生,看上去有些颓败的样子。
王后勾唇一笑,得意非凡,“公主这是怕了吗?怕这贱婢将你给供出来,到时候就是大王想保住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你那在天之灵的母后,再降祥瑞,也于事无补。”
孟嬴来到齐姬的身边,皱着眉看着这一身惨不忍睹,较之于昨夜的伤重在身,此刻的齐姬恐怕是黄泉路近,更别说什么像王后说的那样,将后宫中的刑罚一道道的尝了个遍了。
“王后,你只不过是想对付我而已,何须如此心狠手辣?她只是一介女流,即便是刺杀之罪,也不过一死,现在却要遭受你这百般折磨?”孟嬴不禁怒问,横眉竖目,王后此举也确实让她震怒。
王后从高坐上站了起来,“我整肃后宫,谁敢多说一句,她胆敢刺杀大王,我即便是将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大王也自不敢多说我一句,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公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干预到此了?”
“她是我的人,自然由我处置。”孟嬴也不想再沉默下去,冲口而出。
然而,王后却是好笑了起来,“难不成,长公主还有能耐变黑为白,让大王赦免了她的罪行不成?”说着,她严肃了起来,指着前方齐姬,道:“孟嬴,别怪我没将话说在前头,若你真想保住她的话,除非同死,否则的话,谁也别想留住她。”
说着,孟嬴却是冷声一喝,她当真没想到王后居然真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当年母后与她之间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却没想到她现在还这般记恨。
她看了一眼齐姬,带着她转身朝着大王那边走去,迤逦于这宫道上的血迹沾染了一路,两人同行在这宫道上,生死一线,孟嬴不可能放任齐姬不管的。
王后站在当处,就这么看着孟嬴将齐姬给带走,身旁的嬷嬷心中始终不踏实,提醒着王后道:“王后,就这么让她带走人,如果她真的能替她开罪的话,岂不是……”
“她凭什么开罪?”王后不屑的反问,冷蔑的嘲讽,再明显不过的了,“我就怕她孟嬴不肯插手此事,若是置身事外的话,这盆脏水我往哪里扣?”
此言一出,嬷嬷恍然大悟,对王后的举动再无异议。
齐姬当庭刺杀秦王之事,任之是谁都开脱不了的了。如果孟嬴高高挂起,一口咬死她不知情,王后也奈何不了她。但是,现在孟嬴既然笃定了心思要救齐姬,那么这与刺客同谋的罪行便怎么着都能落实下来,王后何乐而不为?
齐姬被孟嬴带着到大王的殿外,放在外面交给内侍看管,而她则是朝着的殿内的跑去,也不由内侍通报就这么闯了进去。
秦王正好在服药,公子夷亲身伺候着,见到孟嬴进来的时候正想开口打招呼,却是见到孟嬴“扑通”跪倒在前,让公子夷一下子诧异了起来,“姑姑,你这是做什么,父王一切安好。”
孟嬴没有去理会那少年的善意提醒,她只抬眸看着秦王,“兄长,你如若真要我远嫁楚国的话,我只有一个请求,让齐姬陪嫁,仅此而已,否则的话,我宁愿死在你面前,也不会嫁到楚国的。”
既然等不回来了,就用此当条件,救回齐姬一命吧!
她昨夜的真情切意,让孟嬴心中热了起来,齐姬是个可怜人,也是真心善待自己的,孟嬴怎么忍心就让她这么死去?
秦王本来还想开口斥责孟嬴的,但是,听到孟嬴这么说了之后,他反而沉默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孟嬴,无奈笑了出来,“这才短短一夜,怎么就恍如隔世了?当真愿意远嫁楚国,绝不反口?”
孟嬴依旧跪在原地,并无答话。
倒是在一旁的公子夷听到这话的时候,怎么能忍心自己的姑姑嫁到楚国去?顿时他心中不忍,朝着秦王也跪了下去,“王父,楚国迢迢千里,姑姑如果远嫁过去的话,子夷就算想再见一面也难了,王父不要这般狠心。”他替孟嬴求情。
秦王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将公子夷的求情看在眼里,而是继续望着孟嬴,追问道:“如何,绝不反悔?能做得到吗?”
他所要的,也只不过是孟嬴的一句话,一个承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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