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程雨瑶心中又不禁有些讽刺。
她怎么忘了。
贺云峥已经知道她是江璐菲，上次彻夜不归，便是去找她的！
四目相对，程雨瑶紧紧地抿着唇。
被她牵着的裴星辰，被程雨瑶突然间用力握着有些疼。
她皱着两道眉毛，委屈的说：“瑶瑶，你弄疼我了。”
清脆的童音在耳畔响起，程雨瑶适才缓过神。
连忙放松了手：“抱歉，有没有抓伤？”
裴星辰摇摇头，“我没事。”
而此时，贺云峥与钟不忘已经走至了她们跟前。
钟不忘睫毛颤了颤，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贺太太。”
程雨瑶抿唇，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最后落到两人的身上。
男人也在看她，深沉的眉目有些冷。
无形中散发的气场，令程雨瑶莫名的胆怯。
这个念头一出，她又不由愣住。
她为什么要怕？
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她。
她刻意去无视贺云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迎着钟不忘的笑，尽量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颇有些明知故问道：“钟小姐不是离开海城了吗？”
“瑶瑶。”
“我只是跟钟小姐打个招呼。”程雨瑶看向贺云峥，要笑不笑：“这就生气吗？”
钟不忘有些尴尬：“贺太太，你别误会。”
“误会？”程雨瑶略一挑眉，还在笑：“我误会什么？”
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男人开口：“瑶瑶，是我让她回来的。”
程雨瑶一怔，心脏仿似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
贺云峥让她回来的？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的复杂，她看不懂，却觉得心塞。
她真傻，还真差点就信了，钟不忘真的会离开的鬼话。
她怕是早就料到了，贺云峥会去找她回来的吧？
贺云峥想解释，但目光落在裴世豪身上时，俊脸又不由得沉了下来。
眼前，程雨瑶跟裴世豪一左一右的牵着裴星辰的手。
方才有说有笑的模样，深深地灼烫到了贺云峥的眼眸。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她们是一家三口！
怒意上头，让他原本想解释的话，瞬间淹没。
出口的声音冷硬：“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雨瑶没想到贺云峥忽然间会质问自己。
她一瞬僵住。
小孩子向来敏感，很快便察觉到了贺云峥对自己父亲的敌意。
没等程雨瑶跟裴世豪说话，便眨了眨眼，率先乖巧的说：“哥哥，是我要跟瑶瑶吃饭的。”
她巴巴的看着贺云峥，像是怕她生气，迁怒到程雨瑶一般。
“星辰今天刚出院，就想请贺太太吃个饭。”裴世豪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避免贺云峥误会，他还是了句。
他单手抄袋，说话间，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钟不忘的身上，带着一抹深意。
钟不忘神色平平，没有看裴世豪。
贺云峥脸色微缓，跟前的小妻子，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看也不看贺云峥，便说：“星辰上学快来不及了，裴总，先送星辰去学校吧。”
裴世豪颔首，正准备跟贺云峥打招呼时，男人见程雨瑶要走，“瑶瑶，一起吃饭。”
霸道的口吻，不容置喙。
程雨瑶身体微怔，紧绷着脊骨，冷意在心口蔓延。
留下来一起吃饭？
有钟不忘在，这饭她吃的下去吗？
睫毛颤了颤，她忍着眼里的酸涩，挤出一抹笑“不了吧。”
看了眼钟不忘，才把目光落在贺云峥的身上：“打扰你跟钟小姐可不好，我跟裴总先送星辰去学校了，你们慢慢吃吧！”
话到后面，程雨瑶声音冷了几分。
“瑶瑶！”男人加重了音量，抬手便去握住转身要走的程雨瑶胳膊。
强势的态度，意思不言而喻。
背对着他，程雨瑶咬着唇，深吸了口气：“这里是外面。”她不想跟他吵。
她忍着泪，推开贺云峥握住她的手。
牵着裴星辰柔软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走。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紧皱着眉宇，下意识便要去追，耳畔传来的是钟不忘的声音：“峥。”
她轻轻唤他。
贺云峥仲怔了下，脸色微缓。
目光从程雨瑶的背影上抽离。
回头便是钟不忘满是歉意的小脸。
钟不忘有些尴尬：“她好像生气了，峥，你先去跟她说说吧？”
想到刚刚那一幕，贺云峥抿紧了唇：“没事，你也饿了，先吃饭。”
钟不忘欲言又止：“可……”
“进去。”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贺云峥面无表情的便往里面走。
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感到胆怯。
钟不忘眉目微深，她回头看了眼程雨瑶三人，几乎消失在眼前的背影。
敛了情绪，适才朝贺云峥的背影跟了上去。
——
送了裴星辰到学校，裴世豪便送程雨瑶回家。
路上，看她脸色不好。
回想起之前在餐厅里碰到的那一幕。
裴世豪莞尔，轻松的口吻问道：“雨瑶，有心事？”
“没事。”程雨瑶牵了牵嘴角，回答的勉强。
“还说没有，你脸上都写满了不开心了。”
虽然刚刚程雨瑶没跟贺云峥怎么样，但就算是瞎子也看出了三人之间的不对劲。
裴世豪想安慰程雨瑶，却又找不到立场给怎么安慰她，毕竟，刚刚的事，无论怎么说，都免不了尴尬。
僵持着，程雨瑶冷不丁的开口问了句：“裴总，你有想过星辰的妈妈吗？”
她神情有些低落。
裴世豪转身看了她一眼，眸色渐深。
程雨瑶低着头没看她，脸上满是失落和黯然。
似是刚刚那不过随口一问。
轻皱着眉，裴世豪还没说话，程雨瑶便又莞尔说：“我没其他意思，你要不想提她，不必理我。”
这些毕竟是裴世豪的隐私。
程雨瑶并没有想去揭他伤疤的意思。
裴世豪失笑：“这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你突然间问起她。”
程雨瑶哑然。
裴世豪沉思着说：“我跟星辰的妈妈是一场意外，她不爱我。分开多年，我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云淡风轻的话中，蕴藏着复杂。
只不过程雨瑶现在满腹心事，并没有听出里面的其他涵义。
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你爱她吗？”
裴世豪被程雨瑶这一问给问住了。
手指轻敲着方向盘，“或许有吧。”
毕竟，她曾给他生过女儿，把星辰给了他。
若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未免太假。
但多年过去，那些感觉，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裴世豪想了想，问出心中的疑惑：“雨瑶，你跟贺云峥，是吵架了？”
磁性的声音，饱含关心。
刚刚的气氛实在不对。
裴世豪自是不会看不出来。
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钟不忘为什么会跟贺云峥在一起？
吵架吗？
贺云峥从来不跟她吵。
他只会冷落她罢了。
眼里闪过失落，她淡淡的说了句：“没有。”
她习惯隐忍，也不想将自己的心事，向别人的倾诉。
她低下了头。
看出程雨瑶不想聊这些，裴世豪也没再追问。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裴世豪准备下车给程雨瑶开门，程雨瑶便说：“不必麻烦了。”
解开安全带，她朝裴世豪挤出一抹笑：“谢谢你的午饭，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别墅距离小区有五分钟的距离。
程雨瑶心不在焉的回去，脚步都显得漂浮。
刚走近别墅，她被前面停着的一辆车给吸引了目光。
这不是林不凡的车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正想着，车门被人给打开了。
林不凡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戴着一副墨镜，唇边勾着轻佻邪肆的笑：“好巧啊小瑶儿。”
“这里是我家门口。”程雨瑶轻皱着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不凡低笑：“我朋友住这附近，有事过来。想到你也住在这里，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巧，还真碰到你了。”
程雨瑶愕然，抿着唇不语。
林不凡拿开了墨镜，视线落在程雨瑶红了的眼眶上，顿时就怔住了。
脸色微变，他皱紧着眉：“小瑶儿，你哭了？”
凝肃的声线，几分担忧。
程雨瑶心虚的抹了抹眼角，不自在的反驳：“没有。”
林不凡靠近程雨瑶，抬手要去擦拭她的泪，被程雨瑶往后退避开。
扬着眉，林不凡一脸伤心：“这么紧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在你家门口，怎么着你不成？”
程雨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苟同。
在她心里，林不凡早已经劣迹斑斑，强迫她做过诸多事，甚至还跑到家里威胁过她。
连在贺云峥跟前，他都不怵。
现在只是在家门口而已。
他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她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林不凡？
“怎么哭的？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我替你讨回公道。”
“没谁欺负我。”
林不凡轻眯着眼眸：“是贺云峥？”
他话一落下，就注意到程雨瑶微微怔住的身体。
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不过，林不凡倒没什么惊讶的。
毕竟程雨瑶这小妮子，外柔内刚。
除了贺云峥那厮，谁能让她这么伤心？
只是程雨瑶跟贺云峥小两口，前段时间不还如胶似漆吗？
他心里疑惑，很快就找到了根源。
钟不忘！
林不凡摸了根烟点燃，“既然不开心，我带你去玩玩，散散心吧？”
“不必了，我先回去。”程雨瑶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没忘记之前林不凡强迫她去酒吧，去参加他朋友乱七八糟的聚会，逼她喝酒的事。
林不凡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散散心，我不乱来。”
可惜，他信用不好，程雨瑶不信他，也不放心他。
“你现在回去干什么？想要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程雨瑶瞪他，不满的反驳：“我才没有。”
“贺云峥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过？说说吧？一个人闷在心里可不好受，说出来指不定我还能开导开导你。”
林不凡凝视着她，褐色的眼瞳像是具有魔力般，让她不由得信服。
他步步紧逼，几乎让程雨瑶把持不住。
但还是忍住了，摇头：“真没事。”
林不凡不客气的说：“没事个屁啊，你这番话骗骗你大哥程昱还有用，骗你林爷我可不管用。”
林不凡一针见血道：“是因为那个钟不忘？”
程雨瑶脸一白，粉拳不由自主的收紧。
“你别问了。”程雨瑶鼻子发酸，哽着声：“林不凡，你问这些干什么，跟你又没有关系！”
突然间提高的音贝，显然，程雨瑶是生气了。
将她情绪尽数收入眸中，林不凡心底情绪微动。
柔和了五官，他难得正经，温和的说：“怎么没关系？要他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泪雾氤氲了程雨瑶的眼眸，她望着林不凡神情有些恍惚。
我替你出头……
“不需要。”吸了吸鼻子，“我跟贺云峥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要真觉得你是关心我，你就别问这些。”
“我陪你走走。”林不凡给程雨瑶使了眼色。
见她抿唇迟疑，林不凡说：“就在这附近行吧？别防我跟防贼似得。我要真想对你怎么样，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反抗的了？”
一句话瞬间堵住了程雨瑶。
一想到回到跟贺云峥的卧室，程雨瑶就有些窒息。
迟疑了一会，她最终点点头。
林不凡锁了车，跟程雨瑶往一旁散步。
风尚是海城有名的富人区。
白天里人不多。
环境景色都是极美的。
男人吞云吐雾，尼古丁的烟雾在鼻子里蔓延。
程雨瑶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了贺云峥。
低垂着眼帘，她心不在焉的说：“烟很好抽吗？”
林不凡勾着唇，戏谑的道：“试试？”
本以为程雨瑶会拒绝，或者生气瞪他。
不料，程雨瑶竟然还真问他要。
手指轻颤，林不凡意味深长地审视了她一会。
见程雨瑶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稍一迟疑，林不凡把烟给她。
烟味很浓，呛得程雨瑶俏脸涨红。
却并不讨厌。
殊不知，这个模样落到林不凡的眼里有多可爱。
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小瑶儿，你怎么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真可爱。”林不凡拉下脖子，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暧昧撩人：“怎么那么讨人喜欢？”
程雨瑶长的嫩，清纯的打扮，更加减龄。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程雨瑶不过是个学生。
哪里会想到，她已经结婚多年，还有了一个女儿？
见他又口无遮拦的调戏自己，程雨瑶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恼怒的瞪她：“你再说这些，我就回去了！”
林不凡低笑了两声，话锋一转：“心情好些了？”
“嗯。”
林不凡心一动，抬手揉了揉程雨瑶的脑袋：“小瑶儿，别太傻了，一个男人罢了，不值得你如此。贺云峥有什么好的？犯得着为他这么难受吗？”
“傻？”程雨瑶苦笑：“我很傻吗？”
“怎么不傻？”
林不凡挑眉，“贺云峥是你老公没错，但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一心在他身上，伤的只会是你而已。现在只是一个江璐菲，就把你弄成这样。你就没想过以后吗？他这身份地位，身边女人怎么可能会少？再者说，你何必，跟一个人死人过不去。嗯？”
见程雨瑶脸色微白，抿唇沉默了下来。
林不凡没有停止说教，而是反问她：“难道没了贺云峥，你就活不下去了？”
他一番话，将程雨瑶问住。
没有贺云峥，她活不下去吗？
低垂着小脸，缄默了片刻，她忽然间问：“林不凡，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林不凡闻言怔住。
他皱着眉没有回答。
程雨瑶牵动唇角，抬首望着苍蓝的天际，扬起一抹苦笑：“没有贺云峥，我确实不会活不下去。可是，代价太痛了。你说我傻，仔细想想我确实是挺傻的。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
能硬气，谁不想硬气？
谁会愿意让人欺负，抬不起头来？
她出身不好，无论是养母亲生父母，都不疼她。
在遇到贺云峥之前，她的人生一片诙谐，看不到未来。
嫁给他之后，她一直努力想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贺云峥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护着她的人。
他说爱她，会一直宠着她，她们还有乖巧可爱的女儿。
明明一切都很好的。
可为什么会有江璐菲？
苦涩在心中蔓延，她竭力压了下去。
牵动着唇角，她笑着，真挚的对林不凡说：“谢谢你开导我，我没事了。”
夏季的风吹过，拂动着程雨瑶的发丝。
她抬手将散落的发撩至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
微白的俏脸，眼周泛了红，却倔强着，不愿将心底的软弱表现出来。
孰不知，这般才更让人感到心疼。
林不凡注视着她，醇厚的声线暗哑认真：“小瑶儿，我也可以保护你。考虑换个对象吗？”
眼里的炙热，认真的模样，让她浑身不自在。
程雨瑶唇角翁动，她想说点什么。
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经过这段时间，程雨瑶其已经不讨厌林不凡。
但她也不喜欢他。
她心里只有贺云峥，容不下其他的人。
她回应不了他的感情。
低着头，她说：“林不凡，别再说这种话了。”
“……”
夜幕降临，夜晚的海城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偌大的别墅，却像是被整个城市抛弃了一般。
安静，落寞。
卧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落入耳畔。
程雨瑶坐在落地窗前，背对着男人，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你回来了。”
“瑶瑶，钟不忘是江璐菲，她病了，我把她接了回来。你若不喜欢她，等她身体恢复，我会让她离开。”
男人低沉的声线落入耳畔。
商量般的口吻，像是在迁就着她。
“什么病？要多久？”
男人闭了闭眼睛，沉重的吐出两个字：“血癌。”
程雨瑶头也不抬的说：“云峥，你还记得徐彤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贺云峥听清楚。
眉头深蹙。
没等她说话，程雨瑶便站了起身。
她转过脸，看向他，缓缓走近：“你想我怎么做？心无芥蒂的容下她吗？”
“瑶瑶，她跟徐彤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程雨瑶讽刺的笑着，定定的看着贺云峥：“她们都处心积虑接近你，有什么不一样？”
“你冷落我好几天了，我以为，你还要继续冷落我。”程雨瑶深吸了口气：“是不是今天我要不撞见你们在一起，你还不准备告诉我，钟不忘已经回来了。也还准备，继续冷落我，跟我分房睡是吗？”
说道后面，她声音哽咽。
轻颤着睫毛，眼里闪烁着泪花，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涌落。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她几乎看都看不到他。
她到老宅住，他也来找她，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仿似他们又回到了两年前。
那段让她担惊受怕，每天都是面对四面冷冰冰的墙壁。
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她一眼的丈夫。
那种孤独，她实在不想承受。
“瑶瑶……”
贺云峥想说点什么，程雨瑶便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云峥，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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