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应安和张之极倒是受了无妄之灾,糊里糊涂的就被牵扯了进来。
“刘公子好算计,如此在下再拒绝反倒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这一阵我们就接下了,若是刘公子一个人扛不住了,也允许你再找两个帮手,不过你若是输了,请不要再代表天下读书人,只需替你自己向这位小兄弟道歉并赔偿,而且以后若是在路上遇到朱小公爷请你和方公子绕道而行,若是楼子里遇到了就退后三丈开外,请刘公子出题。”朱由检一番连潮带讽,也让众人明白了刘劲松的用意。
“算你还有些胆色,就先来个简单的,我的上联是‘今宵消夏’。”刘劲松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是简单其实只是字数少,而论对联来说却一点也不简单,朱应安和张之极也装模作样的思索着,却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除了三人外其他围观的人也在思索下联,朱由检略一琢磨便有了下联“我对‘明晌赏花’。”
直到朱由检说出了下联朱应安和张之极二人才搞明白原来这对联中间二字是同音字。
徐茗儿微微一笑,看样子也是对出来了,众人听了下联才恍然大悟连声称赞。
“哼,莫要得意,这不过是热身而已,下一联就没这么简单了。”刘劲松打量了一圈正好看到朱应安有些肥胖的身躯着了一身草色袍子便有了计较,“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井里蛤蟆穿绿袄’。”
众人一看,这周围人中就朱应安一个穿绿袄,可不是这刘公子借楹联讽刺他胖的像个蛤蟆吗,众人一时冲着朱应安指指点点。
“你……”朱应安意识到刘劲松在骂他却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生着闷气同时心里想以后再也不穿绿衣服了。
“我对‘锅中螃蟹披红袍’。”朱由检没有理会众人的指点脱口而出。
围观的人一看这些人中也只有方世鸿一人穿着骚气大红袍子,顿时哄堂大笑。事件起源的徐尔觉更是大声叫好。
方世鸿愤恨的瞪了一眼刘劲松,刘劲松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本想给方大少出气的谁想被反骂了。
“休要张狂我出‘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我对‘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对子在大明朝可能算是个骂人的绝对,后世却在玩对子的人眼中已是烂大街了。
接连三个对子没有难住对方,刘劲松也收起了轻视,骂人的也都被骂了回来,他也不敢再用对子取巧了。
“书不读秦汉以下。”
“我有了,我对‘志常在酒色之间’”朱由检刚想对下联张之极就先一步对了出来,“都不用我表弟出手,我都能对出来,看来你这‘京城第一联’也不怎么样嘛?难道什么人都能号称京城第一了?”
“哼,不要徒逞口舌之快,有能耐你接着对,我的上联是‘真理学从五伦做起’。”
“我也有了,我对‘大文章自六经分来’,哼,徒有其名。”这次对出的是朱应安。
刘劲松都有些冒汗了,连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小公爷都能对出这种对子了,这还怎么玩。
“老夫观三位公子颇有才学,不如让老夫也出几联添些乐趣。”赵永正看刘劲松有些扛不住的样子便挺身而出,毕竟那位朱公子也说过一个人扛不住了可以找两位帮手,虽没说破,却有这个意思,虽有些以大欺小,但以二对三,也算过得去。
“怎么?赵先生也想添些彩头?”一旁的行知先生哪里看得下去?却也无法阻止,只能揶揄两句。
“哪里哪里,老夫只是看玩的有趣也起了玩心,凑个趣,凑个趣而已。”赵永正讪讪的道,虽然对几个年轻人他颇为自信,但添彩头的事却万万不能做,输了赢了都亏。
“那就请教赵司业了。”朱由检已经懒得计较对方脸皮了,无论你谁来都来者不拒。
“读书本就不易,我的上联是‘十
年寒窗朝朝诗书礼易乐词赋’。”赵永正算是借对联替读书人出头,上联一出还颇为自得的笑眯了眼,想到得意处还摸了摸无须的下巴。
“我觉得人品更加难得,我对的是‘一门忠烈代代仁孝忠悌信义廉’。”众人还在琢磨的当口,朱由检已经对出了下联。
赵永正也品味了一下下联,面上露出几分得色,仿佛是在夸奖他一般,而一旁的徐茗儿略一思索下联噗呲一声掩唇轻笑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朱由检,接着在徐尔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徐尔觉听完不由得拍掌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道,“哈哈……他……他骂你无耻,哈哈哈哈……”
听了徐尔觉的话众人仍没明白过来,而赵司业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人常说“信义廉耻”,而朱由检的下联只有“信义廉”可不就是无耻吗?明白过来的赵司业顿时大怒,不仅是怒朱由检借楹联骂人,更怒的是人家借机讽刺他刚才的行为自己竟然没听出来,还得意洋洋的以为别人在褒扬他,这次老脸算是丢到家了,这事估计不日就会传遍京城,“你……你……,竖子无礼,我再出一联‘两猿伐木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对对子也称对句)
“我对你‘匹马深陷泥槽,老畜生安能出蹄’。”(谐音出题)朱由检在赵永正说完上联丝毫未停就对出了下联,已经撕破脸皮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了。
这上联骂的狠,下联骂的更狠,赵永正听完下联就知道今日是没脸站着出去了,索性两眼一闭摇摇晃晃向后倒去,莫声白离得近,在赵先生没倒下前就扶住了赵永正,几个国子监的学生连声大呼“先生……先生……”赵永正本就是装昏的自然叫不醒,刘劲松已经开始掐人中了。
“几位,你们已经出了不少对子,接下来请几位听我一联。”朱由检看那边掐了半天人中赵司业已经顺势迷迷瞪瞪睁开眼要转醒了就说道,“我的上联是‘鸡冠花未放’。”
“我对的是‘狗头叶先生’。”给出下联的是方世鸿,本就看朱应安和张之极出头有些羡慕,这好不容易遇到个对的上又极度工整的对子就忙不迭的喊了出来,众人听到方世鸿的下联顿时笑成一片,正在赵永正身旁扶着老师的方世鸿这一句下联和众人的笑声如响雷般在赵永正耳边炸开,刚欲转醒的赵先生又闭上眼昏了过去。
“几位,你们先生已经劳累过度昏了过去,你们还要再对吗?”
“哼,不用再对了,算你赢了。”刘劲松有些不服气的道,虽然脸上不服气,但心底却是认输了,知道再战下去已无意义,今天算是输的彻底。
“即使是算我们赢我们也接受,那方公子呢?赌约可要记得。”朱由检并不在意对方勉强的话,围观的人心明眼亮,谁胜谁负已经一目了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颠倒的。
“哼,你赢了。”众目睽睽下已无可能反悔,何况方世鸿想明白老师为何又昏过去和众人为何嘲笑他的下联后已经没有脸面再去争论什么了。
“既然都没问题那就请刘公子践约吧。”朱由检冲着刘劲松道。
刘劲松把老师的胳膊交给其他人扶着,自己走到徐尔觉面前有些不情愿的拱手道,“对不起,我不该侮辱你和你的东西。”然后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徐尔觉。
虽然刘劲松是在对徐尔觉道歉,但头却偏向一边,好似在倔强的抗争。
“你是在向我道歉吗?为什么我丝毫感觉不到你的歉意?而且你不该是向我道歉,而是向天下匠人道歉,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不必道歉。”徐尔觉并未接过银票对着毫无诚意的刘劲松道,他没说出来的是今日若不诚意道歉,那刘劲松言而无信的事迹就会宣传的人尽皆知,虽未说出口,但威胁的意味所有人都听得出。
刘劲松无奈只得面向徐尔觉拱手作揖道,“对不起,我向天下匠人道歉,我不该耻笑你和你的船模。”
徐尔觉这才大度的摆摆手道,“我替我大明工匠接受你的道歉,赔偿就不必了。”然后冲着看热闹符九章道,“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登记吧,就当刘公子为这次募捐出力了。”
徐尔觉人虽小,但事情处理的很老道,知道这银子他若是接了,那么今日的一番成果算是白费了。
符九章看了看徐尔觉又看了看刘劲松,直到刘劲松主动递上银票他才接了过去。
事情了结,国子监几人再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刻,扶着赵司业就急匆匆离开了工科学院,几人只是找个静室先安顿一下赵司业,因为晚些时候还有拍卖募捐,因此国子监众人并未离开行知书院。
眼看再无热闹好看围观众人便逐渐散去,但是这些人依然津津有味的讨论着刚才的事,并且翻来覆去的回味那几个对子。
“朱大哥,多谢你帮我仗义执言,并帮我找回了场子,原来读书人并不都是腐儒。”徐尔觉看众人散的差不多了赶忙上前道谢。
“读书人当然不都是腐儒,若是读书只用来吟诗作赋,把知识当做炫耀的资本和升官发财的工具,那么读的书越多对社会的危害越大,若读书用来经世治国扶危济困,那么书读的越多越好,只有知识才能让人睁眼看世界。”朱由检并没有介绍自己姓朱,想来应该是徐茗儿在学舍中听别人称呼告诉徐尔觉的。
“朱大哥你说得对,虽然有些我听不懂,但从你刚才对对子我就知道你学识一定很厉害,以前我只佩服我爷爷和我姐,现在你已经排在我姐前面了,仅次于我爷爷,对了我爷爷就是你刚才说的徐光启徐大人,以后有空一定要到我家来玩,我家住在三公槐的棋盘胡同,你到那里一问徐府就知道了,到了报我名号就行。”徐尔觉一点都不怕生也不见外,滔滔不绝的和朱由检聊着,朱由检早已从徐茗儿和他的关系得知了这位是徐光启的孙子。
“那你就多和你爷爷和你姐姐学习,好好读书,做个对大明朝有用的人。”朱由检自己也不大,却像个老夫子一样教导比他小几岁的徐尔觉,徐尔觉向来怕人说教,但经过之前的事,朱由检再怎么唠叨说教他都当成金玉良言,一点都不觉得烦。
徐茗儿见徐尔觉这么听话也是很诧异,这是连她爷爷都做不到的,“朱大哥,谢谢你之前帮了尔觉。”
“不用谢,我也很喜欢徐小兄弟的性格,我只是为大明的匠人讨个说法而已。”
“朱大哥之前作的两首诗我很喜欢,我可以写下来作拍卖募捐吗?”徐茗儿略有些羞涩的道,她之所以羞涩是因为初次见面就称呼人家大哥还要誊抄人家的诗作在徐茗儿看来稍显唐突。
“当然可以,能为募捐做些贡献乐意之至,何况是由徐小姐这位有名的才女来写。”虽是抄袭后世的诗,但在这个朝代做出来就是他朱由检的了,第一次有人帮他抄诗这种成就感让朱由检从头激动到脚,那种如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真是不言而喻。
“朱大哥你家住哪里啊?什么时候我去找你玩。”朱由检正体会那种成就感呢,就被徐尔觉拉了回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住皇宫吧,可除了皇宫他也没地方住啊。
看朱由检半天没回答,朱由校总算精明了一回,接过话头道,“我们初入京城暂时借住英国公家,日后盘了宅子再请徐小兄弟过府一叙。”
“正是正是,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他日再去府上拜会,是吧表哥。”朱由检总算回过劲来了,冲着张之极眨眨眼道。
“没错,父亲刚才已经派人来找了,说有事叫你们先回去,稍后我和元廷兄还要参加募捐拍卖就不送你们了。”张之极会意道。
于是朱由检几人便和众人告辞离去,刘继芬虽然和几人同来,但她并不急着回去,所以并未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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