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镇定的顾宸煜猜测到这个消息后,呼吸都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今晚与当今见面,可与平日里的意味完全不同。
平日里,他们是君臣,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只代表权力之巅的掌控者,而今晚,他们不是只能互相试探保持平衡的君臣,而是能够成为一体的父子!他有可能走进那位至高掌权者的生活里,代替他,成为他,走上大齐的至高之位!
这一切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如今知道了有这个可能,如何能止得住不激动!
赵嬷嬷在小书房门口停了下来,她低着头恭敬的道:“侯爷进去吧,老奴就在这里守着,里面是想见侯爷的人。”
顾宸煜用尽克制力才压住内心深处那股汹涌的躁动,他尽量放平语气道:“我娘呢?”
赵嬷嬷却低着头再也不回顾宸煜的话了。
赵嬷嬷这般,顾宸煜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他不再追问,深吸一口气,伸手慢慢推开了眼前的雕花木门。
小书房里灯火通明,很安静,他进来后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顾宸煜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圣上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宽和和柔软,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君,而是宽容和蔼的长辈。
不自觉的,顾宸煜的心好似都熨帖了。
顾宸煜忙转身关上门,加快脚步往里间走,穿过一道珠帘,就进了里间。
一进入里间,顾宸煜立马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原本还算镇定的心情突然止不住地紧张起来,他明白,今晚圣上的打量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顾宸煜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是从书桌后射来的,他挺直胸背走到了书桌前,而后深吸口气,抬起头来,与那道犀利的视线对视。
武帝这还是第一次好好打量面前的靖勇侯,越看他心中越是欣喜,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孩子不管是鼻子还是眼睛,与他都有七八分相似,简直就是挑着他和窦茵的长处长。
之前这孩子在外书房上课,他并非是没见过,但从来没有产生过别样的感觉,如今当面见到,却直觉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而且是最喜欢的孩子!
皇宫中的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是在满足政治稳固朝堂安慰中诞生的,在皇家,他们的出生就是工具,武帝虽然外表看起来宽和仁慈,可对他的那些子女并无多少感情,若是需要,他的那些子女都是可以牺牲的。
可眼前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是为了权力才诞生的,是在他仅有的爱情下才意外有的。
他是不一样的!对自己来说,他是沧海遗珠!
顾宸煜原本与武帝对视是带着紧张恐惧的,可当他发现武帝眼中并无一丝对他的排斥和审视时,他顿时就恍然了,而后无声的当着武帝的面跪了下来,对着武帝行了大礼。
这样的大礼只有子女对双亲大人才会用到,一般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父母才会受子女这样的大礼,此刻,顾宸煜对着当今行了这样的礼,说明他也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武帝心中一怔,而后心里是又满意又心酸,他从桌案后起身,走到顾宸煜身边,而后弯腰,伸出双手,亲自将顾宸煜从地上扶了起来。
“孩子,你伤还没好,赶快起来。”武帝心疼的道。
立在旁边将自己存在感降低到最小的洪威发现,圣上已经许久没这么和蔼的对皇子公主们说过这样的话了。
顾宸煜被武帝扶起来的时候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当今会这般温和的对他。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只能克制的道:“多谢圣上关怀。”
好似武帝被这一声“圣上”给刺激到了,整个人怔忪了一下,才苦笑起来,他背转身对着顾宸煜,无奈的道:“宸煜,想必你母亲已与你说了你的身世。”说到这里,武帝顿了顿才继续道,话语里带了一丝艰难,“朕……才是你的生父……”
知道这个消息和亲口听当今承认这个消息的冲击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尽管顾宸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现在听着圣上亲口说心中还是澎湃激动非常。
他啜嗫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想要叫上一声父亲,却怕武帝觉得他忘形和急切,到最后他只能抿了抿唇,极力克制自己什么也不说,只点了点头。
顾宸煜的做法显然赢得了武帝极大的好感。
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急功近利,更是看淡权力,即使知道有了他这样一个站在权力之巅的父亲,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这些优点都让他满意。
要想成为主宰大齐的主人,就要有这样的定力和气魄。
看来他最满意最期待的这个儿子并没有叫他失望!他的期待没有错!茵儿更是教养的好!
武帝转回身,他伸手怜惜地拍拍顾宸煜坚实的肩膀,“宸煜,你是朕的儿子,你是大齐的皇子!你血脉尊贵,与你的兄弟们一样有继承大齐的权力!朕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叫朕一声父皇!”
当武帝这句话出口,顾宸煜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此刻,圣上才是真正承认他的时候!
此刻,他才真正鱼跃龙门化为龙!
听完了武帝的话,顾宸煜微微啜嗫的嘴唇有些发抖,而后才饱含深情的重重一声道:“父……父皇!”
听到顾宸煜认了他这个父皇,武帝顿时心怀大慰,他高兴地拍了拍顾宸煜的手臂,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老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让他有了合心意的儿子,他这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小书房里间的隐蔽处有一处门帘微微动了动,除了洪威发现外,其他的人都没看见,尤其是顾宸煜,他压根就不知道那处门帘后还藏着一个人,而且是他的母亲。
洪威眼角余光看到了也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不是不谨慎,而是窦夫人藏在那里本就是圣上安排的。
窦茵抚着自己砰砰乱跳的胸口,刚刚儿子的那声父皇喊出来,她没忍住碰到了门帘才让门帘抖动了一下,她发现后连忙往回撤了撤身子,这才拍抚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今晚的见面是武帝一力安排的,他全不让她参与,就是要看看宸煜的性情。
武帝不让她见儿子,给儿子分毫提示,从儿子进小书房,她的腿就软着,要不是靠着墙,她早就站不稳了。
幸好儿子的表现让武帝很满意,否则,她当真不知日后与儿子会如何。
现在儿子过了武帝那一关,窦茵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提着的心因为一下子放下才一时有些受不住。
小书房里,武帝已经与顾宸煜聊了起来,窦茵慢慢从暗门退了出去。
顾宸煜从世安居出去了两个时辰才回来,他出去的时候静悄悄的,回来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回来后,并未来主屋,而是直接去了他休息的偏房。
顾宸煜心中激荡,以为今晚发生的事除了府中几个亲信的下人知道外,旁的并无人知,却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顾宸煜回到偏房一刻钟,沈娇娇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丫鬟低声在她耳边道:“少夫人,侯爷一刻钟前回来的,回来后房里的灯都未点,好似直接睡下了。”
不点灯?直接睡下了?
这反而更像是遮掩!哪里有人半夜突然出去,回来就睡?他能睡得着吗?怕是怕别人发现端倪,所以根本就不敢点灯吧!
沈娇娇靠在床头,问道:“其他地方可有动静?”
丫鬟道:“听雨轩扫洒的婆子传了消息来,说是侧门那边有响动,侯府后门也有人传消息,说是也有响动,但是看门的狗却没有叫。”
虽然这些消息都是最底层的奴仆送来的,但从这些消息上也能推测出一二。
沈娇娇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听雨轩有响动,那定然是有人出入听雨轩了,侯府后门也有响动,那说明也有人出入侯府,两个消息相隔不远,所以出入听雨轩和出入侯府的是一波人。
侯府里养了恶犬,平日里晚上都是放在后门和侧门,这些人出入侯府狗竟然不叫,说明有熟人带着他们进出。
那出入侯府的人就不是什么坏人,而是特意来侯府寻婆母或者是顾宸煜的。
丫鬟见少夫人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扰,很快她就又听少夫人问:“可还有别的发现?”
贴身丫鬟想了想,想起了一事,她如实道:“少夫人,确实还有一件事,看门小厮的老母说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和常人的说话声不太一样。”说完,丫鬟就学了一下小厮老母描述的声音。
看后门的小厮与她母亲住在一起,他们一家是侯府的老仆了,那老婆子是侯府的家生子,后来患了眼疾眼睛才瞎的,侯府念她一辈子伺候侯府主子,就给她和他的独子拨了门房,让他们母子住在门房看门。
瞎了眼的老婆子虽然看不见了,听力却越来越好,旁人发现不了的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正是因为这样,沈娇娇才让人收买了她。
沈娇娇眉心拧在了一起,突然一个想法蹦了出来,她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而后激动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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