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摸了摸下巴,干脆没往屋子里去,而是身子一闪,躲在了院墙和房屋之间的一条小夹弄里,这地方,一般都是江南民居堆柴火的。
秦凝四顾无人,立刻把悟空放了出来。
“嘘,悟空,千万不要出声,去,隔壁,那个方向,帮我听清楚,里面的两个人说些什么,还有,钱,放在哪里,千万别让人发现你,要是发现了,就先躲去屋顶,知道不?”
“吱吱!”
“把头罩戴上。”
“吱吱。”
悟空穿了条超短裙,还自己从超短裙的衬裤里头,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头罩,自己戴在猴头上,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秦凝“啧”的一声:“什么习惯,跟你说了,东西不要塞在衬裤里!那,这边不是有口袋吗?给我记住,不许再塞了啊!”
悟空把面罩撩起来,咧开猴嘴笑:“吱吱。”
秦凝摇头:“好了,快去,回来了藏在这个柴火后头,知道不?”
悟空放下面罩,一个跳跃,便上了屋顶,转瞬不见猴影。
秦凝悠悠然的去屋子里。
屋里,任贵均暂时安顿在了炕上,正和几个人说话:“还是这里好,敞亮点,吃饭也方便,不用端到屋里去了,西梢间给宝生住,宝生,好不好?”
宝生说:“阿公,不用了,我晚上和你一起在炕上睡好了,白天我就也在这儿踩踩洋机,敞亮点,你要什么也喊得应我。”
“哎唷,你真乖呢,你不要嫌我老人肮脏啊。”
“阿公不要这样说,你比我还干净呢,阿姨已经给我说了,米啊菜啊在哪儿,那现在也不早了,我这就去煮吧?”
“好好,哎唷这个小囡乖的。”
任阿山也坐在一边,满意的看着宝生去忙着忙那。
赵进明看看任阿山,忽然说:“倒确实啊,这个小囡不错,今后谁家要是招女婿那,这样的,最满意了。”
“……!”
任阿山立刻看住他,很不满意的抿了抿嘴,说:
“咳咳,招女婿,哪里是只要勤劳就好的,难道那家的老婆也是躺在床上要人照顾啊?哼!”
赵进明撇她一眼,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勤劳点的,总比懒惰的好,总比一天到晚不在家的好,总比半年三个月看不见的那种要好!”
“你!”
任阿山语塞,看着赵进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贵均躺在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了笑:“契亲家呀,又麻烦你这一趟,留下了吃了中饭再走吧?”
赵进明笑嘻嘻站到他炕前:
“哦,不不,不用啦,我把宝生送过来就好啦。哎,老舅舅啊,我就是小凝跑腿的,她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她让我往西,我就往西,我这个女儿聪明得很,我只等着她吩咐我就是了,她没吩咐我留下了吃饭,那我就走了哦!”
秦凝正好的进来了,见赵进明要走,问了一声:“走了?”
赵进明又踩了任阿山一回,心情愉快,说:
“啊,干囡,我走了,有什么事你再吩咐我吧,契爹我一定……呔,拍马就到!咿呀!驾!”他摇头晃脑的,唱着曲子走了。
任阿山恨嗖嗖瞪了一眼门口:“个老神经!小凝,你怎么认这么的一个契爹啊?”
秦凝笑笑:“他挺好啊,人无完人嘛,他虽然嘴巴爱说一些,但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话,对我真心挺好的。”
任阿山嘴抿了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咳咳,以前的鼻涕虫煨灶猫什么的记忆,统统涌出来塞住她喉咙。
秦凝眨眨眼,却又说:“对了,改天阿姨去苏州坐火车,还得差他送呢,那我出去送送我契爹,顺便跟他提一下。”
任阿山嘴张了张,发现自己果然得靠人家,要不然,这乡下地方,她要靠自己走路到县城,再从县城搭车到苏州,那得一天!
罢了,还是不要再说人家了,唉!
秦凝追出去,赵进明并没走远,秦凝喊他:“哎,等会儿,有事跟你说。”
赵进明回头,无奈的嘴角撇了撇:“囡啊,你叫我一声契爹,就那么难啊?唉!”
秦凝不理他的伤感,说:
“赚钱要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你改天去沪上,帮我去所有的布店都走一遭,把的确良和棉料的零头布全部给我买回来,不管什么颜色的,都要。”
“啊?你要那么多零头布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总之是生意就是了,你不说是帮我跑腿的吗?你跑就是了,少不了你钱。”
“哎唷,可是,现在你契爹我觉得,赚不赚钱不重要了,你倒是喊我一声啊?”
“切!这生意做好了,少说也有几千,我喊你一声,你的那份儿,真的不要了?”
“啊?那么多吗?啊啊啊,那,那,你缓缓的吧,嘿嘿嘿。”
秦凝不屑的摇头,又吩咐他:
“以后要是得了空,也往那些纺织厂里跑跑,要是能帮我直接弄到出厂价的布匹,那我们还能多赚一些。”
“这还不容易,包在我身上!”
赵进明拍着胸脯的走了,秦凝压根没提让他改天来载任阿山的事。
她知道她不用提,只要到时候赵进明有空,不敢不来,她出来,最重要的是为了悟空。
青天白日的,但愿悟空不会被房秀娟他们看见。
秦凝站回夹弄里头等,一会儿的,屋顶上低低的“吱”了一声,悟空一下子跳到秦凝怀里。
秦凝左右看看,低声问它:“听见什么了?”
“吱吱,吱吱……两个人吵架,母的说,‘不是跟你说了三十吗,干嘛还问’,公的说,‘我不信,不是总共一百多的吗,为什么你会舍得只拿三十?’……”
悟空吱吱的叫着,秦凝紧掐着意念,努力去明白它说的猴语。
虽然悟空在数字上、包括对性别的理解上,其实说的都不明白,但是大致的意思,秦凝都能听懂,这便是悟空长期呆在空间之后的收益。
秦凝听完,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房秀娟这个女人,真的是够自私的了,成天不但眼红任贵均的所有东西,还要算计任阿山,最终,连任东升她也是防备万分的,明明把钱都偷走了,却告诉任东升只拿了三十块。
这样也好,那就让他们去窝里斗吧,正好的省了秦凝的心。
秦凝低低的和悟空交代一声,一会儿的,悟空又戴上面罩,跃上了房顶。
这次,它回来的很快,交给秦凝一个手帕包。
秦凝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格子布的手帕,就是任贵均常常戴在身边的东西,以前还曾经打开过拿钱给秦凝呢。
秦凝把手帕包打开来一看,里头大概还有八九十块钱,依然叠的好好的。
“你看见她藏的?”
秦凝问猴子,猴子吱吱的:“嗯嗯,他们吵完,母的就去床底下拿了,又藏回小孩子的鞋子里。”
嗬!果然的,打草惊了蛇,蛇就把藏的东西转移了,呵呵呵!
还好有悟空看着,要不然,秦凝也不知道房秀娟偷了钱会藏去哪儿。
秦凝赞赏的拍拍悟空的头,把帕子里的钱拿出来收好,只把手帕塞给悟空,又吩咐了悟空几句,悟空咧嘴笑着,捏着帕子又跃上了屋顶。
这次,悟空回来的更快,秦凝把它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嗯,乖,睡觉去吧”,便一下子收近了空间。
真是刚刚收完,便听见身后一声问话:“姐,你在跟谁说话?”
秦凝都吓了一大跳,缓了缓才转身,便看见宝生好奇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她。
秦凝眨眨眼:“什么?”
宝生走了过来夹弄里,抱起一捆柴火,又笑着问一声:“我说,姐你在跟谁说话啊?我还以为有人呢!”
秦凝看他神情自然,不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东西的样子,就笑着说:“蚂蚁。我跟蚂蚁说话呢。你饭煮好了?”
“马上好了,缺一点柴,我再塞一个草把就是了。”
宝生说着,就急急忙忙的进去了。
中午饭很快摆出来了,宝生蒸了鸡蛋和虾皮酱瓜,还有从秦凝家拿过来的一些走油肉,荤素搭配,很不错。
大家围在任贵均炕边一起吃。
秦凝吃了一大碗饭,还有去添了一点儿,夸宝生:“嗯嗯,宝生,你这个酱瓜这么做好吃,我都多吃了一点饭呢,以后我回家也这么做。”
宝生笑笑:“嘿嘿,姐,很容易的,把酱瓜切一切,放饭锅上蒸不就行了。”
任阿山看看宝生和秦凝,一边扒拉饭,一边说:“宝生,你,家里头没人了,以后更加的要回去顶门立户哦。”
宝生腼腆的笑笑:
“孃孃,我,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顶门立户,唉,还差得远呢。我这能在阿公家帮忙,还是姐姐照应我呢,姐,我吃好了,你说过的,要做的那个什么领,你先拿来我看看,等会儿你们吃好了饭我再来洗碗。”
秦凝从放在任贵均炕边的包包里头翻出来两个节约领:“那,你去看吧,很简单的。”
宝生接了,放在手里左翻又翻:“呃……领子倒是挺好看的,但这个,是给大人穿的衣服?太小了吧。”
“嗐,当然是给大人穿的,只用露出领子啊,所以才叫节约领。其实不小的,省料倒是真的。除了夏天,春秋冬都能穿,换洗起来方便,省钱,还好看,男女都能用的。”
秦凝这么说着,任阿山也拿了一个过去看,很快就说:
“哎,这个东西,倒挺不错的呢!小凝,亏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是女的穿的,我去试试?”
任阿山拿了一个有小花纹样的节约领,很兴奋的说着。
秦凝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第一次对任阿山眉开眼笑:
“好啊,阿姨,你去试试,这个你穿可能有点小,第一个扣子不要扣。要是试着好,让宝生现做一个给你,我带了好些布的。”
任阿山看着秦凝的笑脸,高兴极了,兴匆匆进了房间,一会儿的出来了。
六月份,挺热的天,任阿山把小花纹样的节约领穿在里头,特特的又在外头套了一件她从东北穿过来的毛衣,把领子给翻出来。
“怎么样?”任阿山扯着毛衣下摆问,估计穿着毛衣是真热的慌。
秦凝还没开口,宝生拍手:
“好看!孃孃,这么一穿,年轻了好几岁。那,这个白色的,虽然是男式的,你也试试吧?看看领圈合适不合适。”
任阿山自己也很满意,又站到任贵均炕前:“爹,好看不?”
任贵均现在能自己吃饭了,一边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一边笑着说:“哦哦,好看!”
任阿山很高兴,又问秦凝:
“哎,小凝你说,你舅公这里,连个大点的镜子也没有,就那么一块三角坏玻璃,我都看不清,怎么样?好不好?”
秦凝说:“好看的。阿姨,你要相信男人们的眼光,舅公和宝生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众人都笑了起来,任阿山兴头头又拿了另一个节约领:
“那好,这个白色的男衬衫领我也去试试,白色还好搭配呢。”
任贵均就笑着说她一句:“嗳哟,老来俏咯!”
灶间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宝生收拾了碗筷去洗碗。
却在这时,就听见西边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
先是房秀娟的声音,远远的从房里传出来:“……你敢打我!任东升你敢打我!”
继而是任东升的声音,像是从房间里追出来:
“是你先打的我!你这个泼妇,你看看我的手臂,我的脸!你先打的我!”
房秀娟尖声起来:“我为什么打你,我为什么打你,啊!你还有脸说!把钱拿出来!拿出来!”
任东升也很大声,完全的不管不顾:
“我没拿!该我问你的呢,你到底拿了多少钱?不是你自己说的三十块吗?那交掉了十二块租金,十八块钱不是好好的在抽屉里吗?你骗人,你个烂女人骗人!你倒跟我要钱了,原来你吃灭了!烂女人!”
女人的声音更尖利了,带着一点喊破嗓子似的嚎叫:
“我不管,你把钱拿出来!我骗人怎么了,我藏起来,将来不都是为了你儿子!我又没有拿回娘家,我也没拿去偷汉子,你给我拿出来!”
“我没拿!”
任东升斩钉截铁,房秀娟的话语夹杂在啪打声里:“噼啪……你拿出来……啪……”
“死女人你又打人,我没拿……乒乓……啪……”
“你敢说你没拿,手帕包不是还在你口袋里吗?啊……啊,任东升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题外话------
契爹就是GAN爹,但后者不能用,别问为什么,反正现在很多字都不能用,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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