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繁重而奢华的凤袍,像是要把阿姐那单薄羸弱的身躯压垮掉,但她那份骨子里的高贵气度透出来,偏偏撑起了这份母仪天下的气势,让人觉得没人比她更适合穿这身衣服,或许这便是在千千万万人中,皇上独独选了阿姐当这个皇后的原因。
那日他浑浑噩噩从惊华宫中走出来,因为心神俱损,出来的动静没曾把握好,惊动了宫中的御林军,碰上了要到惊华宫去的皇上。
他才想起他的生辰正逢十五,而这个日子却又是皇上去往惊华宫就寝的日子,只要这一天皇上肯来,那阿姐在宫中的地位,以及在皇上心头的位置,都是不可撼动的。可若那一天,皇上这份荣宠不再了,自己父亲又是个只会顾念自己的人,那时阿姐又该如何在这水深火热,腹背受敌的皇宫中留存。
那天皇上让御林军放了他,并问他如今边关正告急,他可愿意去,若是愿意便给他五十万大军掌管,若不愿意,这机会将会是沈雲的。
他从军就是到了沈雲的账下,沈雲那个人颇有大将之风,也有领军之才,而且家族三代在朝中担任要职,无可厚非的簪缨之家,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但他却对阿姐有着极大的偏见,在他眼中阿姐便是与那妲己,褒姒,妹喜,骊姬一样危害朝纲,迷惑君王的妖后,一腔热血只为清君侧,而流芳青史,上次立军功已经让他名扬天下,若让他再得势,那阿姐在后宫的日子,将更加的艰难。
皇上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他回到相府之后将那碗已经不成形的长寿面,合着自己的泪一口一口吞进腹中,那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后一碗阿姐做的长寿面。
他第二日便向皇上请缨,只身去了战场,他不在乎会不会有个永世孤鸾的命格,更不在乎会不会永不超生,阿姐从小为他做的太多,他要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阿姐在宫里的日子过的能够少些磨难。
他到了战场不杀红了眼不归,于是天下人送了他战场修罗之名,每每提起他,都敬畏中夹着惧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那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但他不在乎,因为他想着自己若是这孤鸾之命坐定了,没有逆转的可能了,那阿姐应该就不会再为此费心了。
三年的摸爬滚打,三年的马革裹尸,三年的视死如归,也是三年没曾回过临都见过阿姐,他终于握住了天朝大半的兵权,在军中的地位无人敢去撼动,阿姐做什么,朝中也再也没有那个人敢有微词,但他没想到还未等他给阿姐报喜,便接到阿姐病危的消息。
他日夜兼程,五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赶回临都,期间跑死了七匹快马,忽略了宫规,直接骑马踏入了惊华宫,当时阿姐气若游丝的昏死在榻上,无论他如何嘶声裂肺的喊叫,阿姐都没有应他一声。
而惊华宫外,百官跪倒一地,在求皇上万不可用心头血浸天山紫莲救阿姐,这些跪着的百官之中,有不少人跟沈雲一样的想法,都恨不得将阿姐挫骨扬灰,都恨不得让阿姐永不超生。
看到那跪倒一地的人,他仰天苦笑,他没有多想,直接夺取了李总管手里放着天山紫莲跟浮生花叶的锦盒,用阿姐送他的玩的那把精美镶宝石的匕首,取了自己心头血,可四十九天,阿姐终是没能等到,便去了。
阿姐去的那日,他听到振聋发聩的哭声,那哭声有多少人是真心怜惜阿姐,他不知道,但他却没有哭,拖着虚弱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出了皇宫,却在宫门口晕厥过去。
这一昏厥便是十天十夜,他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他防似又回到了幼年阿姐在时,只不过回去的他带着如今的心智,很多事情都有了重新的理解跟感悟。
例如他才发觉,那些年自己之所以能天真无邪轻松自在的活着,都是阿姐费劲心力换来的,例如阿姐脸上那柔情似水的浅笑,让他一度以为最暖的笑,只是阿姐习惯性的表情,并不是真正的开心,例如阿姐提笔作画练字时,不曾松开过的眉心,那是存了无穷无尽的愁绪无处发泄。
也是这个梦,让他醒悟过来,这些年其实阿姐过的一直很辛苦,尤其是进宫之后,种种举动都像是在故意求死。
阿姐生前最希望的便是自己能够过的舒心快乐,像是自己的快乐能给她苦不堪言的日子能得到纾解,也像是一种无望的寄托,可惜他当时未曾懂,终是辜负了阿姐一片苦心,所以他醒来后便交出了所有兵权,在府中养花喝茶度日。
因为他主动交出了手里的兵权,皇上位尊权贵是个不会承臣子人情的,便封了他一个王衔。
阿姐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皇上给他拟封号时,青鸾姐姐突然出现,捧这一直阿姐留下的一道懿旨,上面只有一个洛字,于是皇上便封了他做洛王。
这事已经过去了十二载,他一直不解,为了阿姐会留下这么一个字给他,他也曾让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测过这个字,但至今没有人能个说明白。
天朗气清,朵朵白云漂浮在碧空之上,万福山大片大片的桃林如火如荼的绽放开来,清韵的花香沾满了角角落落。
为了表虔诚,上山的男男女女皆放弃了软轿马车,徒步登上山顶,只是因为临都民风保守,未出阁的女眷都用白沙遮了脸。
在这天朝有两个地方香火最胜,一个是晋州的静慈庵,一个便是这皇城根边的万福寺,令人不解的是,静慈庵种了半山的海棠花,而万福寺种了半山的桃花。
这两处美不胜收的花海一个开在初秋,一个开在仲春,成为了天朝的两大奇观,于是天朝便有春赏福桃秋望静棠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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