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言没有如柳欣妍以为的那样继续在书房练字,因为唐敬言练字是为了定心、养性。当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不论时间长或短,均能忘了自己是只身一人。
这会儿么,他多了个聒噪的比他还厌恶寂寞的姐夫,两个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弈。
“敬言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对个弈罢了,你杀气不要这么重嘛!你看,这才多大会儿,你就已经几次把我逼上绝路了。我这……明摆着是个君子,也不好悔棋。一直重来,每回都要重新布局,这样好累的。”
唐敬言看了眼目前的棋局,黑子稀稀落落,白子连片围剿,胜负早已分出来了。他姐从没和他提过,他姐夫是个臭棋篓子。
食不言寝不语,对弈的时候其实也不该说太多的话。
看齐巍一副绞尽脑汁想下一步落子位置的模样,唐敬言猛地起了身。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再想想,你总得给我扭转乾坤的机会嘛!这里还是那里呢?这……不然你先去旁边喝个茶,和池子里头的鱼谈谈天说说地。”
“换个位置吧。”这是唐敬言能想出来的最快的让他姐夫不再纠结自己一手烂棋的法子。
“换……换位置?”齐巍听过偷棋子、藏棋子、吞棋子,从没听说过还有下一半换位置的。
“嗯。”唐敬言并不怎么在意输赢,不过就是如齐巍最初所言,消磨一下妻子不在身边的孤寂时光。
“这……不大好吧?”齐巍这话问得有些口是心非,他是做梦都想像唐敬言刚才那样,‘万里江山’尽在掌握,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
“换吗?”
见唐敬言有重新坐回去的意思,齐巍立马大声喊道,“换!”然后喜滋滋地走到了唐敬言的位置,准备接唐敬言‘打’下来的‘江山’。
很快,齐巍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打江山容易,守住江山难’。这明明‘开局’的时候他这边的白子一片形势大好,怎么就能渐渐地让黑子给逐个收缴了呢?为了守住胜势,齐巍落子的速度比刚才还慢了几分。
唐姝婧是个利落性子,一般这样的人,不论是下决定还是付诸行动都比旁人要快些,在唐夫人还在扎手阶段挣扎,柳欣妍还在犹豫是按照脑中闪现的方法缝制,还是按照正常的方式缝针的时候,她已经飞针走线地缝了起来。
一条路走到黑的唐姝婧很快就缝好了一件小衣裳,除了针脚不够密实,袖子一边粗点一边细点儿之外,其他所有都让唐姝婧觉得自己手巧,有做女红的天赋。
“娘,您快看,女儿缝得不错吧?”
怕再扎到手的唐夫人,每下一针之前,都要确认几遍她下针的位置只会戳到布料,不会戳到自己的手指,所以这会儿连一个袖子都还没缝好。
唐姝婧满脸都似写着‘快夸我’,唐夫人心里只‘埋怨’她家老头子把她宠坏,而后很快,从妻子的角色回归到了母亲的位置,身为人母,对待自己的孩子,不论她年龄几何,在该夸奖她的时候,都应当不吝言辞。
“很不错,原来没看出来呢,我们家婧婧手真巧。”
“妍妍,你也快来看看。”
唐姝婧的忽然出声,打乱了柳欣妍下针的节奏,她捏紧了被针扎破的手指,望着手中缝制了一半的小衣裳,只觉有些恍惚。
“扎到手了?快给我看看。”帮着柳欣妍又挤了挤伤处,唐姝婧很大气地说,“好在伤口不深,不然敬言还不知道要怎么生吃我这个亲姐姐呢!”
唐夫人坐在一旁等着女儿继续调侃儿媳,却半响没听到动静,“怎么了?”
“妍妍,你昨天不是还说你不擅长女红的吗?我看着,这个缝得比我都好呢!娘,您看看是不是?妍妍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学着敬言耍心眼,和咱们藏拙呢!”
“我没有藏拙,我是真的不擅长女红,刚才……就是忽然觉得我这缝小衣裳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我原来做过一样,越缝就越顺手。”
唐夫人和唐姝婧面面相觑,俱都想起了唐敬言说的那个当场觉得玄乎后来只默认是糊弄她们的所谓梦境,难道这世上真有轮回和前世今生么?
“娘的手伤得厉害,妍妍你的手也伤了,不然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来日方长,只要知道了怎么做,以后都会越来越快的。如果实在觉得累,去请几个绣娘到府里来做也可以。”
“对对对,不想做就别做了,反正咱们也不缺那点儿银子。”唐夫人这倒是说了句真话,买布料加上请裁缝裁剪的银子,都够买不少小衣裳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柳欣妍嘴里应着话,手里却捏着她缝了一半的小衣裳。
“欸,弟妹出来了,你姐应该也快了,不然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下回有机会咱们再下。”
齐巍这话听着十分有条理,但他说出这话来其实十分艰难,如果他的棋艺和唐敬言不相上下,他倒是想和小舅子秉烛手谈,问题他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要小舅子愿意,棋盘上只会留下他跟前那棋盒里的棋子。一直输也就算了,还局局都被杀得片甲不留,那也太没面子了。
“今天这么快就出来了?”
见唐敬言走了过来,柳欣妍忙把手里的小衣裳往袖子里头藏。其实她的动作很明显,但唐敬言只假装看不到,毕竟昨天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笨了,今天也许是又受了一遍打击。
为了方便做事,柳欣妍今天穿着的是窄袖的衣裳,虽然小衣裳并不大,但想要一口气塞进袖子里头还是有些难的。
为了给自己更充足的时间,柳欣妍边尽量自然地继续动作边主动朝着唐敬言走了过去,并在与他相遇的时候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石桌旁,“你们刚才在下棋啊?”
围棋,柳欣妍曾学过一些皮毛,虽然没学会怎么在布局的同时引敌入局,但胜负还是能稍稍看出一些来的,执黑子的一方暂时处于弱势。
唐敬言朝柳欣妍走过去的时候,齐巍本来也是起了身的,准备接他家孩子娘,后来见柳欣妍径直朝着石桌而来,他连忙倒退两步,坐到了刚起身的那个位置上。
柳欣妍看齐巍坐在了执白子的那一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一直以为唐敬言是无所不能的,原来也是有弱项的吗?果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从唐敬言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柳欣妍微微翘起的嘴角,那是十分愉悦的弧度,唐敬言有些哭笑不得,看他输了,她就这么开心?知不知道夫妻是当荣辱与共的?
唐姝婧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弟弟搂着弟媳的肩膀离开的背影,姿势倒没什么可羡慕的地方,不过……
“敬言都知道给妍妍带个披风过来,你怎么是空着手来的?”
“弟妹怕冷,你……”又不怕。
“你就没这份心!”
齐巍:“……”想回晋城,岳父大人您在哪儿呢?
柳欣妍很高兴,因为唐敬言给她带了披风,于披风之下,柳欣妍把塞到了一半就卡住了的小衣裳拉了出来。
唐夫人和唐姝婧是唐敬言的长辈,也便是她的长辈,因而柳欣妍在去见她们的时候,是穿着稍显正式一些的衣裳的。这类的衣裳有一个特点,布料较普通的稍硬些,瞧着更笔挺,不容易出现褶皱,相对而言,也便没有普通衣裳那般舒适,一举一动都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回了屋之后,柳欣妍不想再继续受衣裳束缚,只想自在舒适一些,便褪了披风,去柜子里头拿了替换的衣裳。至于那件缝了一半的小衣裳,柳欣妍将之藏在了披风下头。按照她对唐敬言的了解,唐敬言是不会主动去翻动她的东西的。
唐敬言确实不是主动的,柳欣妍动作匆忙间,没有将披风放好,她前脚一走,披风后脚就滑到了地上。
【“夫君你看,这种针法是不是很别致?我才学不久,还没有学到精髓,要像周师傅那么厉害的话,每一次锁边就像绣一片蝴蝶翅膀一样。”】
柳欣妍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唐敬言正拿着那件她以为藏好了的小衣裳发呆。
“是不是缝得很奇怪?我其实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这针法是什么时候是和谁学的了,应该是我没缝好,如果这里的弧度再更圆润一些,就有点儿像……”
唐敬言抚平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打断了她的思绪,“别缝了。咱们家不缺这点儿银子。”
“这跟银子有什么关系呀,那是一片心意,你么,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懂,但我总有一天会懂的。”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有一个手巧的母亲的,我娘女红不好,我和我姐也照样不缺衣裳穿,姐姐家的两个孩子亦然。”
“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柳欣妍所谓的有分寸就是拿了笔墨纸砚在纸上画着一下午的鬼画符,看着很清晰的针法,却总是无法明晰地被画在纸上。如果不是唐敬言提醒着,她连午膳和晚膳可能都不会吃。
当夜,唐敬言有些强势的灭了柳欣妍才刚重新剪了灯芯的蜡烛。
“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蜡烛熄灭之后,柳欣妍才感觉到了双眼的疲乏,轻‘嗯’了声,阖上了眼,睡在了床榻里侧。
连续两个晚上,唐敬言和她都是各睡各的,柳欣妍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夫妻生活,直到唐敬言伸手拉开了她里衣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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