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韬韬，韬韬回来了。”
看着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屋外跑的女儿，季敏不由得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她的鞋子缓步跟上。
类似的话，近来季敏听柳欣妍说过好几回。头一回听女儿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她说得又认真又急切，季敏还真相信了，以为那是母子之间的微妙感应，女儿疾跑，她也跟着小跑，结果打开门，不过一场空，外头什么人都没有。
如此折腾几回，近来身体又有些不大好的季敏倒是没法跟着柳欣妍一道跑了，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准备在女儿需要的时候安慰她。
失望的次数多了，失望就会渐渐被绝望替代。
在每一个陪着柳欣妍的翻来覆去无法安寝的夜晚，季敏不是没有想过的，如果老天真当不公，韬韬一去就再回不来了，那么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劝女儿再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或许没有办法替代韬韬，因为每一个孩子于爹娘而言都是特别的，但她或者他可以替韬韬陪伴柳欣妍，慢慢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好在，老天垂怜。季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拉走了准备往姐夫身上扑的儿子。
韬韬还太过年幼，还理解不了什么是分离之苦，即便经历了几天的奔波和折腾，多‘认识’了很多陌生人，他的眸子依旧灵动，他的笑容依旧无邪，他的表情依旧无辜。
面前的场景，柳欣妍在这时时刻刻都无比煎熬的几天中，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每回幻想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但当幻想成真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哭，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就是特别安静地流泪。
幻像之中，她曾经无数次伸手想要去触摸、拥抱她的孩子，但当唐敬言真当抱着韬韬站在她跟前的时候，柳欣妍却不敢伸手了，就怕一伸手，这个美好的‘梦境’就会破裂。
“别哭。”唐敬言拉起了柳欣妍的手，放在了韬韬的小脸上，让她感受韬韬的真实存在，“我把儿子带回来了。”
唐敬言的安慰起到了反效果，柳欣妍不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放声大哭了起来。有的时候，哭泣是最好的宣泄情绪的方式。
这几天，柳欣妍过得太压抑了。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唐敬言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是他承诺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但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忍不住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会不会，她就是没有子女缘分的人呢？所以她既留不住前世的那个孩子，也守不住韬韬。
本来吧，唐家小公子看到柳欣妍的时候是笑眯眯的，因为他年纪虽然小，但心里也是明白的，看到柳欣妍就意味着不会饿肚子。这会儿柳欣妍一哭，唐韬韬先是被吓得一哆嗦，然后本来笑得明媚的小脸也开始晴转暴雨。
唐敬言轻轻喟叹，怀里抱着小哭包，把大哭包也揽进了怀中，任由他们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他的外裳弄脏。
最先止住眼泪的是韬韬，这孩子一贯是个懒的，哭着哭着觉得累了，他就开始抽噎，抽着抽着还觉得有点儿累，然后就默默地用一双用泪水洗过的大眼睛看着柳欣妍哭。看着看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手了，抬爪就往柳欣妍脸上拍。
这一爪子，在唐敬言看来是打，在柳欣妍看来则是安慰。
“我们韬韬吓坏了吧？都是娘不好，娘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的。娘就该……到哪儿都带上你才对。”
柳欣妍说的这番话，是她心中所想。但对唐敬言而言，他却不是这么想的。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韬韬既然被人惦记了，那也就意味着只要他们掉以轻心，这一遭分离只怕是难免的。
唐敬言甚至想过，如果那些人来的时候，柳欣妍真当和韬韬待在一处，那么情况也许会更糟糕。因为她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韬韬被人带走的，那么，那些人如果只是死板地遵守命令，只要能带走韬韬就不顾一切后果的话……
唐韬韬虽然听不懂柳欣妍在说什么，但他喜欢她温柔的语气，眷恋她身上的味道，在被柳欣妍抱在怀里之后，他十分依恋地靠在了她的肩头，小手手紧紧抓住了柳欣妍散落的头发。若是平时，柳欣妍指不定会喊疼，但此时此刻……柳欣妍一声没吭，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疼才更让人难捱。
看到唐韬韬的动作，唐敬言下意识地就觉得头皮疼，回程的时候为了安心，都是他自己带着韬韬睡的。
这孩子睡着睡着就尿床也就算了，没事儿还爱伸手乱抓，一抓住就跟鳖咬着一样，怎么都不肯放，小爪子明明不大，力气却很是不小，他怕伤着他，最近割断了不少撮头发。主要是怕这孩子直接给他撸秃头了。这会儿轮到柳欣妍的头发遭殃了，唐敬言自然是舍不得和处置自己的头发一样断了的，只能……
柳欣妍正甘之如饴地忍着疼呢，就见唐敬言低头开始解韬韬的襁褓。
“敬言，你做什么？”
“没事。”唐敬言回答得十分简略，手上动作不停。解开儿子的襁褓之后，找到了他的小脚丫子，掏出了怀里揣着的鹅毛，就往他脚底扫。
刚开始的时候，韬韬不但没撒手，反而更用力地拽住了柳欣妍的头发，柳欣妍觉得唐敬言就是故意的。渐渐的，他那小身板就开始扭啊扭，然后笑得咯咯咯咯的。
“敬言！”后头的话柳欣妍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光是眼神和语气，唐敬言已经能够想见她想说未说的话。无非就是觉得他欺负了儿子。
“他力气大，你别纵着他，不然……头发能被他拽掉一片。”
“胡说。”
信口胡说依旧理直气壮的唐敬言于是微微俯身，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某处，“你看看这儿的头发，看着是不是比其他地方少点儿？就是韬韬拽掉的。”
“哪儿啊？”柳欣妍抬头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唐敬言口中少了一点儿的部位。
“就在这附近，你仔细看看。韬韬趁我睡着了给我抓掉了一大把头发。”
不会说话的唐家小公子：“……”娘亲，冤枉啊！
唐敬言：“……”呵！有本事你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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