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邛开篇不利,但吃饭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赵韩的耳朵里。所谓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行千里,也并不是完全贴切,毕竟严格意义上这件事情算不上好事情也不是坏事情,无非就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下班了正好没吃饭,大家伙儿一起拼饭的事情。
秦邛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廖米传出去的,所谓当事人尴尬到脚趾能抠出来两栋别墅的事情,在外人看起来就是能够散播出绕地球两周的新闻事件。
倒也不是廖米嘴上没有把风的,实在是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就把这件事情给散播出去了,一来二去,大家的猜测的版本越来越多,廖米索性把事情公开说清楚,倒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赵韩那头偶然听见之后,前不搭言,后不搭语的,还以为是谁家好笑的笑话,等讲述人描绘清楚人物形象,赵韩总觉得说话办事的作风怎么那么像秦邛。
赵韩起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就是吃吃饭。可后头一想,总是不对劲儿。秦邛虽然说不是很抠门,但是总没有什么理由要去请一个下属吃饭,毕竟廖米跟着他做事情的时间是很长了,一起吃个饭的也无可厚非,但是钱妮雅算是什么呢,不上门不上路,正经算都不算是朋友,要是从自己这里头算,顶多算是朋友的妹妹,那吃饭的时候怎么就绕过去自己这一缸了呢?
秦邛对于赵韩的追问,总结就是一句话:“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请你吃饭,所以不高兴了吧?”
“正经论,这也算是其中一个理由。”赵韩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真的是为了一口吃的,自己虽然是个吃货一类的人物,但是也不是为了一顿饭就要和人绝交的吃货一类的人物。所以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理由也只是其中很微微微微小的一个理由。”
赵韩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邛,后者不以为意,从柜子上拿了两个杯子,各自倒了一杯酒,其中一个拿给赵韩,另一个拿在手里晃了晃,倒也不喝,转头问赵韩,“所以你正经的理由是什么?”
赵韩拿着酒杯过了一遍手,然后又放下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往前觑一觑身子,歪着头问:“你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赵韩的眼神就凝固在秦邛的脸上,他说什么不打紧,只是说话的时候的表情最容易成为真实的答案,可惜,赵韩没从秦邛脸上看出来什么神色,他像没认真听赵韩的问话一样,随意说了一句:“什么鬼主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话少,语气平缓,没有声嘶力竭,就是不动声色转换了问题。
人在犯错的时候,越是激动和狡辩,问话人的话越可能就是真相。
秦邛这个反应,赵韩也捉摸不定,毕竟要是自己当时处在那个情形下,大概也是这么个反应。
早就知道看不出来什么,还是觉得自己会技高一筹。结果还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赵韩往后靠了一下,神色有些失落,不明显,很熟悉的人才能看明白。
“不是最好。”
“那你请她吃什么饭?”赵韩摸了摸脖子,还是问了一遍。
“请谁?”
秦邛把酒送到嘴边,好像完全不明白赵韩在说什么,这就装的有点儿过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淡淡的,“哦,你说你妹子?”
赵韩嗯了一声,“你们俩还是走远一点儿好,她脾气不是很好,惹到了很难哄的,再者,一个不高兴就喜欢打人,下手可不轻,总之,为了你的安全,还是远离炸药桶比较好。”
赵韩说的很随意,但是也确实没有多少添油加醋在里面,钱妮雅平时对待赵韩的态度差不多就是这样,双方先礼后兵,说不通就上手,也倒不是真打,不过都是皮肉伤罢了,伤筋动骨倒是不太至于。
秦邛哦了一声,“我倒是头一次听你这么说你妹。你之前描述的不是挺好的吗?还挺懂事听话的。”
一时说一时话,亲兄妹倒是没有隔夜仇。
“你瞧着她最近懂事儿吗?”
秦邛恳切回答,“还行啊,就是做事儿有些大条,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耐心,看着像个大马哈鱼,心眼大概有渔网那么大。”
赵韩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然后赵韩就进了电话。
倒也没避讳着秦邛,说了一阵子,挂了电话转头跟秦邛说:“我那边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我说的话,你能记住的吧?”
秦邛问什么话。
赵韩一巴掌就想往他脑袋上招呼,“离我妹子远一点。”
“懂?”
秦邛点点头,表示懂。“放心,我不喜欢这个款的,太凶了。”
赵韩撑了下衣服,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
等秦邛送赵韩出门,门还没关,秦邛嘴角一抹笑,“凶吗?看着跟猫似的,自己瞧自己还挺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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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秦邛对赵韩的话是抛之脑后,什么离他妹子远一点,人成天在眼跟前晃,现在又是廖米的跟班,廖米又不爱动弹,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廖米说给钱妮雅,钱妮雅说给秦邛,一天能见八百回。
当然,这也是工作关系,私下里,倒真没什么交往。毕竟两个人都是两头忙,又都不是喜欢喝茶聊天的主儿,很多时候都是不是在上班的路上,就是在打算上班的路上。
廖米觉得这进度有点儿慢。
当事人不着急,看戏的倒是很着急。最主要是什么呢,钱妮雅这头跟没事儿人一样,还一趟一趟相亲。
廖米总觉得秦邛每天的心情就跟开盲盒一样,完全取决于钱妮雅每天都有什么新进展。
廖米这头看着心里贼不得劲儿,索性在火上添了一把油,干脆烧到底算了,这一天天上班就跟踩地雷一样,谁受得了。
周一有沙尘暴,周末天气倒还行,等跨过凌晨之后,灯下都有点儿灰蒙蒙的感觉,空气里满是尘土的味道,但是不是雨后青笋的沁心味道,就是正儿八经,啃了一口尘土的滋味,直往鼻子里面钻。呛人的慌。
秦邛对于这些外在的环境的理解并不是很健全,毕竟是一个除了工作之外,对外界的事务都自动屏蔽的人。
办公室里人手一只口罩,只漏出两只眼睛,认人全靠衣着、走路姿势和声音。
那头秦邛进了办公室,桌上有两个口罩。秦邛拿起来一个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了回去。脱了衣服准备办公,那头钱妮雅抱着资料敲了门。
“进。”里头的声音倒是很洪亮。
秦邛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来人,没什么反应?钱妮雅心想,他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忘了昨天晚上吃饭局上自己说错话的事情了?
秦邛倒真是忘了,最近比较忙,没空惦记那么多事情。
“这个是要签字的。”钱妮雅码好了材料,秦邛随手翻了一下,正好落座。
拿了一只钢笔正准备落字,猛然注意到面前的人还站在这里,“还有别的事儿?”
钱妮雅戴着一个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眼镜挂在口罩外面,看起来松松散散的,下一秒就要掉了。钱妮雅用手扶了一下眼镜,“这是口罩,今天沙尘天气。”
两句话很简短,大概是学习了一下秦邛平日里说话的方式,能少说则少说。
秦邛看了一眼口罩,摆了摆手,倒也没说什么话出来。
钱妮雅关门的时候还探出来脑袋叮嘱他,“记得戴哈。”
秦邛大概率是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额......其实也不是,主要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关心自己。一则是他每天都工作,所以接触的人并不是很多,二则,大多数和自己接触的下属都并不是很喜欢和自己打交道,多数是害怕,少数是害怕得不行,所以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少说一句是一句,说多错多,没有必要的环节是不会有对话的,更不会有这种互动性质的活动。
所以时间久了,秦邛就活成了一棵孤立的圣诞树,在适当的场合出现以下,然后自己独自在角落里看着狂欢人群,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钱妮雅倒是和别人不是很一样,这大概率要归结到赵韩的身上,碍着赵韩的面子,钱妮雅大概觉得自己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平日里光打雷不下雨的吓唬,并不能镇住钱妮雅,二来呢,赵韩和秦邛在某些做事风格上都很像,比如说很揪细,而且很多时候都得理不饶人,有时候有些过分的苛责等等,总之,钱妮雅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自然对于秦邛的做派有些已经免疫了,在别人看起来天大的事情,在钱妮雅看起来顶多就是阴天,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所以钱妮雅做起来这种像关爱小朋友一样的事情,非常自然,又没有讨好上司的意思,也没有关系太近的意思,总之就是很自然。
自然到,等秦邛戴着口罩出现在会议上的时候,廖米都有些不自然了。
毕竟秦邛是那种及其在意自己脸的人,其实并不是在意脸上又几颗痘,不过是在意自己的脸面罢了。就比如下雨了,即使没带伞,身上湿了也不会顶个包在脑袋上,又比如,大热天的,忘记涂防晒也不会撑一把伞,所以在廖米看来,秦邛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硬扛着,也没有什么除了这个更能说明他的最本质特色的了。
一个缺乏自我保护意识的人,那么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廖米有些想不通,这点灰尘,在秦邛看起来不就是很路上的蒲公英草一样吗?虽然会让人过敏,但是过敏就过敏了呗,又不影响。
桌上的人大概都是一个想头,等秦邛进了门,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
对视的有点过于明显,秦邛坐下之后还是潦草解释了一通。
“正好有,要不也浪费了。”
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廖米这个方向。
廖米打了个激灵,我怎么了?
秦邛一般看人的时候眼神里都不怎么带着明确的意思,就跟看空气一样,这样看人的时候,大概率就是在想事情或者在放空,所以不管对面是谁,都是安全的。可要是秦邛眼里有你了,很确定的看了你一眼,那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脑子里徘徊,而且那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看在眼里的人。
而且这种能让秦邛看在眼里,在脑字里回想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是很积极的事情,至少在秦邛看起来是不太积极的。
所以等到廖米确定秦邛在看自己之后,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情啊?
?
廖米第二眼看过去的时候,秦邛已经不看自己了。警报解除。
汇报工作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件很让人头大的事情。倒不是秦邛本人有什么很强大的气场,他平时的时候看起来是很正常的,很安静,靠着椅子背,或者整个人很放松窝在椅子里的时候,就是个穿着西装的大学生,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无害。
不过他有个毛病不是很惹人喜欢,就是脑子反应太快,且喜欢在别人汇报工作的时候打断对方。
这件事情他做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大家也都是连带着有些接受了。
所以每一个上场汇报的人,都是顶着一头乌云在微笑,等汇报完了欲哭无泪。
今天也不知道是口罩发挥了封印的作用还是怎么的,秦邛倒真的很安静,除却中间换人的时候嗯一声,其余时候都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沉思的状态,一言不发,也不多说什么。
中间有个销售部的经理大概是太紧张,弄反了激光笔的方向,导致演示文稿很长时间都没有做翻页,他也只是抬手点了点,示意注意以下演示文稿,脸上......脸都遮住了谁看得清楚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廖米觉得今日有点反常,又不知道秦邛反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最近他又有了不义之财?
就廖米来看,秦邛这个人高兴和兴奋的点并不是很和人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不明不白的开心,或者完全不开心。
比如年轻的时候,秦邛喜欢一个人坐在湖边钓鱼,那时候他就很开心;到后来稍微年长一点之后,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想事情,虽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看起来还算是平静;再到后来,安静自己待着似乎也失去了让秦邛平静的功效,就变成了工作,工作安抚神经,这种秦邛才能感觉到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不过工作也有一个倦怠期,虽然这一行压力大,看起来风险也大,但是干的时间久了,抓住了门道之后,也就并不觉得有多让人兴奋了。
廖米严重怀疑,秦邛是不是已经对工作有些脱敏反应。毕竟他在工作的时候发脾气的次数,除开今天这次,也是只多不少。
这就好比在做统计作业,这条曲线一直是向着一个正向的方向在运转,突然有一天,这个曲线出现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那必然是有什么很突然的事情发生了。
廖米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断崖式的下跌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肯定就在这个屋子里。
秦邛下会议的时候有个习惯,会问一圈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要补充的。
当然,按照惯例性的做法,大家都是沉默不语,毕竟有问题刚才怎么不说?
现在说不是心虚,就是心虚。
大家你摇摇头,我摇摇头。
钱妮雅那头倒是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却猛然被秦邛点了名。
“你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秦邛就看着钱妮雅,也没有带名带姓,怎么说呢,秦邛很少这么问话,都不知道在问谁。
桌子是四方的,大家人挨着人坐,你这么看,谁知道你在看谁。
所以不免,就影响到了钱妮雅周边的几个人。
大家都自觉不是在问自己。
毕竟和秦邛除开工作关系,都不太熟。
那头钱妮雅甚至头都没抬,自己是个做秘书的,又不用汇报,这种会议上,她最大作用,就是记录下秦邛的一些指示或者是下一步的做法,按照现阶段,秦邛说话的字数来看,她都不用记录什么。
但是老板没话说,和自己没事儿干是两码事儿。
即使秦邛没什么事情要说,她也要做出一副很忙碌很认真上班的态度来。
因此她那个小本本上还是记录下来不少的内容。
比如,一只牵着气球的恐龙。
廖米用胳膊肘子捅了钱妮雅一下,后者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看自己,秦邛则在看自己手上的笔。
“你在写什么?”秦邛的问话很简短,说这句话的时候,空气好像在慢慢凝固。
钱妮雅下意识把本子合上。
“就是会议记录。”
秦邛并不理会钱妮雅似是而非的回答,抬手示意。
后者索性用一只手压住了本子。“就是会议记录,我写的字不好看。”
秦邛保持着那个动作。
钱妮雅僵持了一会儿,发现,秦邛就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除了两只眼睛望着自己,脸上的寒毛都没有什么动作。
秦邛说了句散会。
一群人稀稀落落离场,钱妮雅第一个站起来,却被说了一句,“你等会儿。”
又不是不明不白的,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可在场的其他人都很自觉,不是自己。钱妮雅这次倒是很自觉,知道说的就是自己。
求助一样看了廖米一眼,廖米低着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先溜了。
刚才十几个人在场的时候,会议室显得有点拥挤,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了,就显得并不是很拥挤,甚至有点儿空,说话和呼吸的声音都在放大。
钱妮雅吸了一口气,等着秦邛说话。后者先是回复了一条信息,大概就是一分钟的时间。
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钱妮雅已经想好了,要不把本子撕了?
不过没来得及。
秦邛伸手拿本子的态度,让钱妮雅觉得自己拿的其实是别人的本子。
前面都是很规矩的文字和记录,一些日常事务,稀稀落落的,有些画了对勾,有些是画×之类的,秦邛倒是很仔细,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
有些页数上会有些红字标记,秦邛会问:“这是代表比较重要,还是你做不了?”
钱妮雅觉得这话纯属多余,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延长最后一页到来的紧张感。
“比较重要。”
钱妮雅摸索着手上的指甲,好想咬指甲啊。
但是这只能让自己表现的更为脆弱。
“还算是认真。”
是挺认真的,就是最后一页画的也很认真。
钱妮雅小时候略学过一些画画之类的技术,这几年有些荒废,但是功底还是在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还是要大一点儿的。
所以即使最后一页在自己看来画的线条还是构图都有些僵硬和不协调,但是也足够让秦邛辨认出来是画的当下的情形。一群人在开会,中间的位置坐着一只恐龙,恐龙短手里面还抓着一个气球。
秦邛抽了一下嘴角,并不是很高兴的那种。
右手举着本子:“解释一下?”
钱妮雅觉得其实没必要解释。这不是很明显吗?谁让你平时那么凶呢?稍微温和一点我就打算画只兔子或者是别的可爱小动物了,现在倒好,只有远古生物才能证明您老人家的魅力。
钱妮雅的心理活动是这样,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这话说出来倒是真话,倒是谁都信,但是正是因为谁都信,所以才不能说啊,万一记住了怎么办。
秦邛看了看钱妮雅,对方迟迟不做回答,他有些不耐烦了,“说话。”这次是很不耐烦拧着眉头。
按道理来说,人拧着眉头的时候是不太好看的。秦邛不是。他拧着眉头的时候会显的比较认真,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的。
钱妮雅额了一声,算是打算开口说话的前兆:“我昨天晚上梦见的,画出来给大师看看,能不能解梦用的。”
编瞎话其实也是项技术,做梦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所以就算你是我上司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钱妮雅觉得虽然这句话有九成看起来像是一个假话,不过也不是很容易拆穿的假话。总之,不抓到把柄就可以了。
秦邛冷笑了一声:“做梦,我看你睡的倒是挺好的。”
本子重新回到了钱妮雅的桌子上,以一种看起来很疼的方式。钱妮雅看着秦邛的脸,后者把交叉的双手放在桌子上,想问这个恐龙是自己吗?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以令人满意的答案,钱妮雅说是,他信,不过会不开心,要继续问她自己怎么就像恐龙了?是长的丑,还是手短?要是钱妮雅说不是,他不信,更不开心,她连句实话都没有。
就这么看了两眼,只说出来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来:“上班的时候要专心一点。”
看起来就像是长辈在教育小辈。
里头气势汹汹演了一会儿的戏,其实雷声大雨点小,光钱妮雅一个人紧张了,到头来秦邛不过就是最后关照了一句要上班认真。钱妮雅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认错态度不够好。毕竟错在自己,她也觉得并不是很光彩。
外头廖米为首的人都在张望和猜测,会议室里一分一秒,外面的人还真是度日如年。
先头出来的人是秦邛,大家的脑袋就都粘在要么就是电脑上,要么就是资料上,要么就是盯着一个笔发呆,好像发现了世界问题一样。
那头秦邛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钱妮雅才舒了一口气出来。几个人上去问老大是不是训你了?
廖米拍了拍钱妮雅的肩膀,表示这事儿是家常便饭,习惯就好了。
钱妮雅倒是不在意,“没什么,就是走神来着,他叫我认真点。”
众人还在等,钱妮雅已经几句话表明了整个事件的起因,过程,结尾。
很简短,甚至连个高潮和抱怨都没有,情绪都没有什么,比如老大很生气之类的,自己也很委屈之类的。
没有。
廖米还是不放心,生怕钱妮雅是受了委屈又不说。
“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画了这个,他不高兴我开会走神罢了。”
钱妮雅张开本子给廖米看小本本上的杰作。后者凑近了看,然后又举着本子凑近了看,“这你画的?”
廖米竖起来大拇指,“还挺好。”
“所以中间这个是秦二吗?”廖米跟着钱妮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用和钱妮雅一样的称呼来称呼秦邛,当然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
严格来说,人有个外号或者是昵称之类的,也算是亲近关系的一种,廖米倒也不觉得秦二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他本来在一些事情上就不太灵光。比如感情。就没有那么精明,像个孩子。
钱妮雅做了个嘘的动作,看了下四下里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这边。拉低了声音才说:“是不是还挺像的?尤其是他那个脸?就很面瘫。”钱妮雅说话的时候带笑。
廖米仔细看了看,虽然不是一张人脸,但是气质很是神似。
“你可以把这张画裱起来,老大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他一准高兴。”廖米拿着画端详了片刻。钱妮雅就觉得这玩笑归玩笑,真的要是玩上了火,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看他现在就不高兴了。刚才要发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发火了。”钱妮雅简明扼要表明立场。
廖米转头问了一句不搭钩的话:“那个口罩是不是你买的?”
虽然口罩型号差不多,会议室里好几个人的口罩型号和秦邛的都一模一样,里头就包括钱妮雅的。
钱妮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思议或者是可避讳的,把本子上的画撕下来,折了两折,低头找了找,没找到垃圾桶。
“啊,对啊,我昨晚去买的。”
廖米虽无什么想法,但是也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不给我一个?”
钱妮雅也没多想,“你不是有?秦二进来的时候就光着一张脸,大家都戴着,我想着他要是不戴,回头叫大家都摘了可不是很好,反正我是不想摘,所以就干脆给他两个,这样他自己戴了,就不会要求别人摘掉口罩了。”
廖米仰着脖子哦了一声,完全走偏的思路。他还以为能挖出来什么比较深层次的东西呢,感情就是为了自己不摘口罩罢了。
廖米撇撇嘴,显然有些不满意:“你可真惜命啊。”
钱妮雅觉得这话说到了正点上:“惜财爱命嘛,人之常情。”
得,又是廖米失望的一天,这俩人,真的是一个榆木疙瘩,一个铁树不开花。不过只要是秦邛和钱妮雅站在一起,廖米就觉得这两人的气场很融合,秦邛就不会显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还带攻击性。钱妮雅总能遮掩住秦邛身上那点子令人头疼的作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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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的旅游团最近涌入的很厉害,主要是因为春季里花开得多,很多果园都是桃花杏花梨花牡丹玫瑰百合海棠。不过这些对于钱妮雅来说当真是什么都算不上。毕竟一堆的事情要做,很多事情都挤在一起,就比如还要跟着廖米出差。
按道理来说,一般出差都是两个人,大约是这次的事情比较重要,又牵扯着调研的事情,所以安排了三个人,廖米、钱妮雅还有一个女同事。
“终于可以摆脱秦二了。”虽然出差有些累,但是能够不见到秦二那张面瘫脸也是值得的。
然鹅,事情的预期和发展好像有些偏差。
女同事临时有点别的工作没有完成,所以去不了了。
廖米得到的消息是后面会安排人过去,廖米带着钱妮雅先过去。
凌晨刚过,廖米就接到了一通消息,是秦邛发过来,问他们住在哪里。
秦邛打了打了电话过去之后,才知道秦邛已经下了飞机了,在机场,正准备过来旅馆。
这事儿是第二天早上钱妮雅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七点刚过,钱妮雅出现在自助早餐餐厅,等选好粥并一系列中西合璧的早点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影看着很像某人。
钱妮雅扭着头多看了两眼,心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现在看谁都像是自己的上级。
钱妮雅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磨刀霍霍向牛排的时候,一口没塞进去就看见那个人转过前厅往这边走,走路的姿势和那个脑袋,这不是秦邛还能是哪个第二人选?
后者还没有注意到钱妮雅,一通行云流水挑选食物。全然不知道那头钱妮雅已经拍好了照片发给了廖米。
廖米晚上睡得晚,早上起的自然不早。所以看到消息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消息回过来的时候,钱妮雅和秦邛已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餐厅虽然不算小,但是拢共就几张靠着窗户的桌子,之前还有几个柱子挡着,等秦邛接好咖啡转过来的时候,正脸就看见了钱妮雅窝在角落里吃早点,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皮鞋踩着地毯上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不错,不过钱妮雅虽然近视可还没到完全看不清楚的地步。秦邛腿长,几步就靠到了桌子这边,一张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钱妮雅的眼角那片区域,看得人眼晕,她刚才就该直接不吃了回去的,干嘛为了几口饭搭上自己一天的好心情呢。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钱妮雅以为打过招呼,秦邛会自觉找另外个桌子吃饭。
可人家的脑回路不是这样想的。
秦邛问钱妮雅对面有人吗?
这话其实有点儿多余,看起来这座酒店的宾客起床的时间都不早,这会儿加上钱妮雅和秦邛,厅里也就六个人,那四个人是一起的,在远处的大桌上吃饭。
钱妮想说有,但廖米还没回消息,一会儿谎言就得被揭穿,更尴尬。
摇了摇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眼见着秦邛落了座。问她:“还习惯?”
钱妮雅突然就觉得嘴里的牛排没味儿了,啊,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还行,我不是很喜欢阴天。”
钱妮雅没问他怎么来了,这话回去再问廖米不迟,眼下是希望他不是和自己一道的,有另外的差事,恰巧碰见了罢了。
可秦邛主动就报备了自己的行程:“抽不出人来,我和他们老板也比较熟,工作好开展。”
哦,钱妮雅很没有什么深意点了点头,“那挺好。”
心里翻江倒海,廖米说这趟差事儿要出大概一个星期多点,之前还觉得是件过年一样的好事儿,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啦,这就是传说中的两级反转吗?
怎么秦邛在工作上的热情到了任何时间和地点都这么强烈,不就是个出差,虽然找个人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公司那只流浪猫也可以啊,多苦多累,多一个人的活儿她也能干的。
钱妮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横竖接受了这个现实。
“昨晚到的?”钱妮雅还是决定关心一下秦邛,毕竟两个人坐在一起,周围又没有什么声音,看着怎么都有点冷清并尴尬。
“嗯,晚上的班次,凌晨到的。“秦邛这头不咸不淡,一点儿抱怨的意思都没有,还真称得上是劳动模范,加完班还能晚上去坐飞机,就这么着急吗?这是为了节约预算耗费了心血。
两个人不咸不淡,钱妮雅光是找话题就费劲了头皮屑。
秦邛除开一开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是钱妮雅在找话题。他就专心在吃饭、回答问题。
倒也不是钱妮雅心态上对秦邛有什么不同,只是钱妮雅有一个毛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对方并不是自己黑名单上的人,坐在一起不说话总是有感觉很尴尬,所以钱妮雅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出现,就会不停说说说。
钱妮雅往常早饭半小时,今日十五分钟就结束了战争,而且结束了一趟看起来还算的上是比较完整的对话。
廖米抽空跟钱妮雅解释了为什么昨晚没有提前通知她,理由很充足且无比辩驳:“人来都来了,反正早晚你都得知道,也就是不到五个小时的事情。”
钱妮雅觉得这话虽然对,但是惊吓着实是不小。“那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廖米挠了挠头,“我以为他起不来的,毕竟昨晚看着很困的样子。没想到早上还被你碰见了。你不是早起的鸟儿吗?”
钱妮雅苦笑一声:“他起的也不晚啊。”
“那也算你们俩有缘分啊。我就没有和老大一起吃过早饭。感觉怎么样?”
钱妮雅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她吃饭吃太快容易积食,弄不好是要胃疼的。“下次你和他吃,噎死我了。”
廖米撇撇嘴,“我起不了这么早,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大最近不太正常。”钱妮雅几乎要吼出来。
“你感觉出来了?”廖米昨晚就问了,老大你怎么来了?秦邛嘴上说是排不上人就自己上阵,没几句话在车上就问那谁呢,廖米自然知道说的是谁。称呼上都不直接称呼了,这看起来还是有些目标的。
廖米也不知道钱妮雅有没有感觉出来,看着样子,这姑娘在感情上也就是个二傻吧,正好和老大配一对。
“我感觉出来了。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要跑到这里来添乱,他是不是对舒适的生活有什么误解?还是喜欢这种苦差事儿?”
钱妮雅扭头看着廖米:“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所以对生活产生了误解?”
廖米脸上三条黑线,这也不至于。不过就是出趟差。
“昨天晕车我都快吐了。”钱妮雅不喜欢出差是有原因的,坐不了车,闻不了汽油味儿。所以并不能理解秦邛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自上阵,大不了两个人做三个人的活儿,其实也没什么的。
“你没感觉出来别的吗?就是你有没有感觉,秦.......对你的事情特别上心?”廖米有些试探,但是又不好明说,万一他的感觉也不对呢?
钱妮雅拧着眉头想想:“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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