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静止了。
四下死寂沉沉,连呼吸都被按了暂停。
白若夕面色发灰,双手还保持着抱花盆的动作,只是手上突然一空,她心里的一个地方似乎也跟着空了。
花盆落地,她本能的往后避,后背勘堪撞到了一个花架,只看到花架摇晃,上面的四盆花眼瞅着要应声落地!
“哎呀!”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花架倒下之前纵身而上,用手臂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花盆。
但白若夕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直勾勾盯着地面,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电光火石的功夫,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挡住了花架的男子深深吸一口气,“我的天,吓死人了,这上面可都是老爷子的心头宝贝啊。”
嘴巴嘟囔着,低头看到了地上残破的花盆,还有从一堆营养土里面露出来的花朵,男子登时彻底傻了眼!
“素……素……”男子像被人勒住了咽喉,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面的三个字,用惊恐而悲壮的目光望着白若夕,心脏都不要好了。
白若夕自知这里面都是老爷子的心头所爱,但还不了解被她摔碎的兰花是什么,声音晦涩的对Neil道,“阿……姨不是故意的。”
Neil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花盆,还有露出来的一朵可怜兮兮的兰花,一言不发。
“这……这是怎么了?我的花儿!哎呀我的花儿啊!”
只听到老爷子凄惨无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拐杖笃笃笃快速又错乱的敲击地板,耄耋老人显然是使出了洪荒之力,一个猛子扎进了花房。
啪!
手指忽然失去力气,拐杖滑落,重重的砸在地上,老爷子矍铄的目光盈满了悲痛和愤怒,身体颤抖的太剧烈,以至于好半天没有发出声响。
终于,他慢慢的走过去,脚边是一滩烂泥,他的目光顺着花盆碎片往下,终于哀嚎出声,“素素啊!我的素素!你怎么了?啊?我的素素!”
Neil的大眼睛猛地一抽,太爷爷对兰花的爱称用在此时简直了。
他很懂事的往太爷爷身边走了两步,加倍乖巧的拍了拍他抖动的肩膀,“太爷爷……”
老爷子手指乱颤,徒手扒开花盆的碎片,看到被压断的花枝,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我的素素……谁干的?”
白若夕此时的脸色已经煞白,跟午夜吸血鬼相差无几,她哆哆嗦嗦的吞了吞口水,“爷爷……我……我不是……”
倏——
老爷子飞快抬头,冷硬笔直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射入了白若夕的眼睛。
白若夕吓得往后趔趄小半步,嘴唇上下打颤,“我、不是……故意的,我……”
老爷子还没能说出什么,身后一群等着目睹素冠荷鼎风采的宾客们炸开了锅。
这个扼腕叹息,“亲娘啊!毁了……绝色美人就、就这么毁了?”
那个看起来比亲人去世还要难过,“千金易得,缘分难求,这花儿可是多少人一辈子的缘分都换不来的,哎……哎呀!”
站在老爷子身后求花不得的老人家更是夸张,几乎要跪地给兰花开个葬礼,“名花倾国两相欢,倾国香消,名花玉陨,人间悲剧,悲剧啊!”
Neil的眼睛又是一抽,好吧,听完这些人的哀叹,估计够白若夕消化好一阵子。
老爷子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单膝跪地捧起惨败的兰花,心疼的要把肝儿呕出来,一颤一颤的抖手,“一年了啊,我每天巴巴的养着、护着、疼着,就、就这么没了?”
白若夕死死咬着嘴唇,手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红着眼睛附身道歉,“爷爷,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想……拿给Neil看,可是……”
老爷子怎么有心情听她解释,心疼的再三悲叹,“这花是我的心头肉,心头肉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再送您一盆可以吗?爷爷您别难过,您别难过。”白若夕看眼前这个情景,推脱责任肯定不行,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先扛下来,别在老爷子这里落下个没担当的印象。
横竖不过是一盆花,她还不至于赔不起,何况老爷子恐怕也不会因为一盆花就改变对她的认识。
可是老爷子心太痛,心爱的宝贝就这么没了,谁安慰都没用,他深知当着宾客的面不能给白若夕难看,但心里的劲儿过不去,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
瘪了瘪,也只是不温不火的道,“算了。”
他一声算了,说的多么不情愿,多么咬牙启齿,傻子也听得出来。
白若夕单手捂着领口,附身搀扶老爷子的手臂,“爷爷,都是我不好,我再给您买一盆好吗?”
老爷子抱着花儿,跟抱夭折孩子似的,眼神涣散无光,轻轻爱抚,“花能再买,但付出的感情买的回来吗?”
一句话,震的白若夕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却没有找到应对的词儿。
Neil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望着他,“太爷爷,是我不好……”
这一招他打算彻底断了白若夕嫁给爹地的念想,也让太爷爷彻底的对她改变看法,可是看到太爷爷这么难过,Neil心里也很酸,很酸。
太爷爷爱他心切,空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发现手上都是泥土,只好作罢,“不关Neil的事,哎……可惜了,这是你爹地给太爷爷买的礼物啊,千挑万选,万里挑一。”
程墨安极少送礼物,但凡送,便是花心思的好东西,一样礼物抵得过别人的万件。
白若夕眼神茫然,她还是不知道这盆花到底珍贵在哪里,直到她听见有人议论——
“素冠荷鼎可是兰花中的绝品,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大理兰园的镇园之宝便是这花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儿那么容易再买一株?”
白若夕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顶灌下,直凉到她脚底心。
所以,她刚才打碎的是老爷子最珍贵的一株兰花,比中间那个莲瓣兰娇贵数倍!
“爷爷,我会托人寻找,一定会给您再买一株,您骂我吧,打我也可以,您别闷着,我怕您伤到身体……”白若夕说着说着泫然欲泣,诚恳的模样实在教人骂不出口。
老爷子当然不会骂她,但心里的凉意却经久难以消散,闷闷的道,“好了,别说了。”
花房这边闹哄哄的,好久没散开,程夫人一行人也围了上来,看到老爷子抱着兰花萎靡可怜的样子,再看看白若夕那低头认错的表情,她一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Neil抿着小嘴儿,眼睛里噙着一丝愧疚和难过,糯糯的喊,“奶奶……”
程夫人心尖儿都要碎了,“Neil,没吓到你吧?乖,来奶奶这里。”
Neil不舍得丢开太爷爷,扯他衣角,“是我不好……”
他主动认错,反倒叫老爷子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不是Neil的错,乖,乖啊。”
程墨安闻讯大步流星的走来,宝蓝色的身影一进门,便形成了强大的震慑力,他单脚迈入花房,宾客自动分开来,让出道路给他。
凛冽的寒风顺着他的步伐劈面涌来,程墨安深邃的黑眸眯了眯,“Neil?”
这一声,喊的极为冷冽严肃,俨然父亲责罚犯错孩子的架势,即便半句狠话不说,光是气场就足够让四周噤声。
何况,他的责罚对象是个小小的奶娃娃。
Neil怯生生的躲在老爷子身后,仰头眨了眨眼,纯净眸子里闪着水光,“爹地……”
程墨安沉着脸,冰凉的目光不苟言笑,“你刚才做了什么?”
“哇……”
他才问了一句,Neil张嘴大哭,哭的震天动地,山崩海啸,粉嫩的小脸儿顿时憋的涨红,又是怕又是委屈,各种情绪都在脸上。
程墨安:“……”
儿子几乎不哭,更不在人前哭泣,这……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他给吓到了。
程夫人深深剜儿子一眼,“墨安!你吓到他了!”
老爷子立马变了脸色,顾不得一旁梨花带雨的白若夕,顶着程墨安的脸道,“你又干什么?”
Neil“哭”的悲痛委屈,两眼紧闭,小手儿无助的张开,一下子扑倒了程夫人的怀里,“奶奶、奶奶……”
程夫人心都疼死了,抱着他又是揉又是摸,“乖,奶奶保护你,乖宝贝,你把奶奶的心都哭碎了。”
程家的家教极好,其中之一就是不管孩子犯什么错,绝对不在外人面前管教,今日程墨安只是询问一句,没想到儿子反应大的出乎预料。
程墨安很头大。
白若夕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好好的生日宴会,这会儿搞得老人家心碎欲裂,小孩子哭的声嘶力竭,整个家都乱了。
程父急匆匆的过来,招待着宾客们去外面大厅用餐,然后笑道,“若夕,要不……你先过去?”
她怯怯的转向程墨安,期待着得到他的安慰,可程墨安沉着脸,走向了儿子。
此时宾客已经离开,只剩下了程家的人,他势必要教育儿子的。
白若夕站在这里显得十分多余,她咬了咬嘴唇,“嗯……”
程墨安附身扯了扯Neil的细细胳膊,“Neil,告诉爹地,是不是你打碎了太爷爷的兰花?”
Neil“哭”的小脸儿都要变形了,小身板一抽一抽的,他突然松开程夫人的衣袖,仰头看着程墨安,“呜呜!呜呜!”
程墨安:“……”
没等程墨安有所反应,Neil突然拔腿就跑,背影极其悲壮的冲出了花房……
——
孟西洲吐掉瓜子壳:戏精,全都是戏精啊!
费子路:我马上给我妈打电话,求现场视频!卧槽,Neil的腹黑基因绝对墨安亲生!
晚晚:你们……都忘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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