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的所谓特质不过在于凄惨的身世和敏感的心里,说到底,终究是屁民一个。
历经现实的平淡,烦人的生活琐事,虚伪的人际交往,时代当下的人多少都想要抛开一切柴米油盐和职场矛盾,参与到一些伟大的事业中去,在一些艰苦或是极端的环境下去追求一种纯粹的成就或是情感。
江平曾经就幻想过,回到80年代他可以跟随改革的浪潮下海经商,打造实业帝国;回到90年代可以投身互联网的发展大军,不让BAT专美于前;即便是回到世纪之初,也可以引领信息产业的发展,弯道超车,让鹰酱也摸着咱过一回河。
趋利避害是种生物共性,他甚至连战争年代都不敢去幻想,那残酷的生存环境和历史责任已经不是他所能负担得起的。
然而这种担忧如今却真个变成了事实,而且更残酷,他所要面对的已不是那个他所熟知的时空,而是一个魔幻的洪荒世界,充满了各种神仙妖魔,山精海怪。
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书,江平没有选择,他多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照之前的经历来看,这个世界的规则该是无比血腥而残酷的。
不管处在何种境地,在脱离了最初的惊慌失措后,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生存,这种充满了兽性的本能有个非常美好的修饰名词——求生欲。
也就是马斯洛理论比较低级的两个阶段,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至于那最高的自我实现需求对江平来说就是个回到80年代的梦想,不可能再实现了。
而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来这个世界又有什么目的,这些终极疑问江平都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对于那些超出常识和认知范围的问题刨根问底那无疑是一种白痴行径,不自量力的人从来就没有过好结果。
要是发现自己是个缸中之脑就彻底悲剧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思维去辨识这一命题,那就只有永远的沉沦。
一股无名的力量让他来到这里,又在这座石塔中经历了一场梦境一般的记忆回放,这恐怖程度可不比普特南的缸中之脑猜想差多少。
不过有了奇遇,心气自然就不大一样,江平略显振奋的翻开了书页,然后,就傻眼了。
凭什么那些电视电影还有小说里初高中文凭的主角一穿越就可以领悟各类秘籍,学成各种神功,智慧爆表,我一汉语言文字学研究生特么都看不明白这上边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文的语言美感以及意韵是独一无二的,江平一边感激着这世界依旧是自己所熟知的文字,一边又感叹这文字的博大精深。
老子的一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让经学家,史学家,文学家们解释了2500多年,依旧没有一个高度统一的答案。
这《凌天剑指》开篇就写着:“天地有息,是为气也;万物有志,是为念也;气念之机,是为罗徒之根。”
江平想了半边,才记起在某些佛宗里“罗”字有魔的意思,整个句子才变得通畅起来,但是依旧让他觉得云里雾里。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应该是:天地就像一张大嘴,开合之间有股气息流转就像呼吸一样,叫做气;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志向,这志向影响着万物的思量;对这股气和这种思量的感悟,是成为魔门子弟的根本。
古人是浪漫的,动不动就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这种用夸张文字表达的思维意向是最难以琢磨的,现在《凌天剑指》的第一句就告诉他不仅得去仔细琢磨,还得彻底摸透,用身体去感悟那种比磁场还要诡异的气息和意志。
江平看着这句每一个他都认识,但合并在一起就完全不认识的字,苦闷良久,那心情就跟拿到了《葵花宝典》后开篇第一页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没什么区别。
只恨自己头上没长根天线,入宝山空手回,太闹心了!
吃了馒头,江平强压住心中的烦躁,这本《凌天剑指》该是他在这世上的生存保障,如今根本看不透,那就必须先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谋生办法。
这时他才注意到,整个石塔内部一片通火通明,灯台,壁墙上亮起无数烛光,大殿正中间吊着一盏巨大的琉璃塔灯,灯火透过琉璃盏仿若佛光把神像笼罩,一派神圣威严,充满了神性,早就没了凶神恶煞的样子。
大殿很空旷,除了神像神案和上方的一口大钟,就再也没有别的事物。给神像磕头把蒲团磕破那是段誉干的事,他把地面还有神像都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发现。
江平绕着神像走了一圈,在神像的侧后方发现了一个通往第二层的楼梯。他没有犹豫,拿起神案上的青灯,举步走上台阶。
楼梯的出口一片漆黑,哪怕是青灯都照不进去,江平站在最后一步台阶上,咬咬牙,仿佛前边立着一堵高墙,用力的撞了上去。
就像是陡然坠入水中,江平的身子瞬间一滞,无数的光线变得折叠扭曲,声音也变得朦胧,但这过程又很快,他身子没来得及调整,这些感觉又都消失了,他像是扑空了一样摔在地上,还往前滚了一圈。
嘈杂的交谈,熙攘的人声,东楼说书,西苑弹唱,还有店里弥漫的饭菜香味,都深深吸引着他。
看到这一切,江平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样被丢到了地狱之中,几经辗转,仿若生死轮回,如今再次看见人间模样,自然是无比的怀念和感慨。
不过他知道,这一切应该和之前一楼碰上的幻境一样,不是真的。
江平从地上爬起来,那些食客果然当他不存在,依旧自顾的吃喝,甚至有小二端着托盘从他的身子穿了过去。
所有人都穿着襕衫,头戴巾冠,说着浊厚的关中话,茶博士讲演,胡族女弹琴,阁楼外的大街上杂耍声,叫卖声连成一片。
江平走到阁楼的围栏边,看到了一百多米宽的大街上人潮如织,接踵并肩,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天街的尽头是九重宫阙,十里楼台,惶惶大气,浩浩天威。
莫不是,这便是盛唐?
江平处在极度的震撼当中,恍惚间,甚至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嗯?
普通话?
江平回过身,看到阁楼里一个老人正朝他招手,一头银白长发,长须浓眉,造型比金毛丝王还要张狂。
老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尊厚重的石碑,哪怕是岁月都不能在他身上再留下一点痕迹。
“江平,过来坐。”
这回江平听得很清楚,确实是再说普通话,也确实是再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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