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商务车停在温泉园区的上坡道,西装革履一身尊贵的中年男人透过车窗,眼神忧郁地看着树下的一群人。
年轻的司机几经犹豫,还是小心问道:“总裁,真的不去昆家看看吗。”
“算了吧,我暂时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在商场呼风唤雨的男人,心里有说不尽的惭愧,“小吴,你先下车吧,我想自己开车走走。”
“好,那我去趟吴康叔家。”
两个人交换了位置,季明祖将车开离了温泉园区。
车速驶得极慢,只有四十迈的速度,他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悠然看着公路两边的风景。
自从把工作室重新搬回美国后,他已经有将近四年没回来这里了,记得当年惜渝说过,她最喜欢雪和温泉,如果能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她一定要带着儿子在冰天雪地的温泉池里裸泳。
只是这几年气候的原因,这里的冬天越来越难下雪了。
不到二十岁那年,惜渝刚刚怀孕,刘家死活不让她生,他又犟不过惜渝,两个人只得偷偷跑到这里,那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铺天盖地的,快要没过他的膝盖了。
季明祖将车驶出园区,宽阔的道路上车辆零丁,二十几年的时间,这里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看不到当年的样子了。
美国那边说,刘启苫好像快死了,他承认,这次是那个极端的男人赢了,竟然以这种速度提前去见惜渝了。
他望着前面的两座新旧豪生威尔大酒店,占地广褒,气势威严。夏天已经来了,又到了季维安摔胳膊断腿的旺季,不过还好,今年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应该不会再去穿着小泳裤投跳了。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的路边,慢慢停下一辆白色的汽车,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纤细的牛仔裤和宽大的t恤,整体看着有些休闲。
她用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有些头疼的看着快要没气的轮胎,叹了口气后,她很快打起精神,向后箱走去。
待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后,季明祖一愣,将车缓缓的停在了白车的后面。
赵安娜能感觉到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人,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但是她没有理会,有些费力的从后备箱抱出了备用轮胎和更换工具。
她戴上手套,撑起千斤顶,心中默念着,姐姐已经三十八岁了,可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快走吧,她已经过了英雄救美的年纪。
季明祖眯着眼睛,思绪飘向遥远,在他身边的十二年,她似乎总是穿着修身的正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种悠闲的衣服,仿佛一下回到了她二十二岁那年,学美术的她刚刚大学毕业,浑身都是青春靓丽的气息。
脚下似不受控制,季明祖走了过去,由上而下看着她,四年不见,她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赵安娜蹲在地上,用力扳动扳手,看也没看旁边的人,但她的力道似乎还是不够,没有办法,她只得站起身,用脚踩在扳手上,试图用全身的力气悍动扳手。
不经意的一抬头,她对上男人的眸子,有一瞬间,她的后背麻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愣。
四目相视,自从四年前高尔夫球场一别,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个表面温柔却内心冷酷的男人。
她十二年的青春,她对爱情所有的痴望,全跟着他化为泡影了。
曾经她也设想过两个人的再见面,他会是什么表情,她又会是什么反应,只是……
带着坦然和平静,没有丝毫的抱怨,赵安娜对着他笑了下,“好久不见。”
季明祖的眉头轻轻一挑,像是有些意外,脑海中的画面似乎还停留在她在高尔夫球场的痛哭。
“好久不见。”眼神闪烁,似是有些心虚,他问:“用帮忙吗?”
赵安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轮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不再看他,再次将全面的精力投入到更换轮胎的大业中,可是再平静的表情,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她加速跳动的心脏。
不同的是,如今的她,已经能完全控制这种波动,她可以若无其事的应付任何事。
季明祖站在旁边,突然显得有点尴尬。
她和扳手的较劲再一次宣布失败,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靠。”
眼睛微怔,对她第一次说脏话,季明祖表示惊讶。
将外套脱下扔在后备箱上,季明祖走了过去:“我来吧。”
赵安娜看着他卷袖口的动作,眼中全是怀疑:“你会吗?”
被一语中地的,季明祖木讷的眨眨眼睛,愣是嘴硬的回道:“这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卸下来吗?”
说着,他蹲下身子,有些笨拙的握了握扳手。
“给你这个。”赵安娜连忙将手套摘下来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手套戴上。
“说什么谢谢,该我谢谢你才对。”
赵安娜摇了摇头,像他这种尊贵的男人,想必是第一次拿扳手吧,不要说换轮胎了,他想做任何事,从来都不过是一句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自己动过手。
“啊,动了。”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竟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抬着头对着她笑了笑。
迎着他幼稚的表情,赵安娜有些无奈的笑着。
一股作气,季明祖成功卸下轮胎,赵安娜扶起备用轮胎,跟他一起固定住。
“再装上就可以了吧。”他问。
“嗯,小心手。”
季明祖将轮胎重新上紧,用余光扫了眼赵安娜蹲在旁边,她看着那个旧轮胎,好像在奇怪它为什么会没气一样。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问道,说完将头别到一边,暗骂自己一句多事。
赵安娜先是愣了愣,然后回道:“还好,挺好的。”
“那就好。”季明祖点了点头,“在忙什么工作?”他继续问,毕竟当年离开他时,她没有拿走他一分钱,她虽外表温柔,但却是一个有骨气的女人。
“我大学学的是美术,因为喜欢,后来就开了一间鲜花画室。”她站起身,将他扔在后备箱上的外套放到一边,抬起旧轮胎。
“我来吧。”季明祖接过她手里的轮胎,装进后备箱里。
她一直喜欢美术,对色彩特别敏感,如果当年不是他,毕业后她可能会和她的同学一起去欧洲,开开心心做着她喜欢的事,然后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她值得一个好男人。
不知道,她现在找没找到一个好男人,他淡淡凝着她。
将工具全部装进后备箱,赵安娜看了看他身上的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脏脏的样子。
季明祖双手插着腰,也看了看自己:“没事,反正今天我也没有应酬。”
“真的谢谢你了。”她将他丢在一边的外套递还给他,眼珠转了转:“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窒了窒,季明祖应一句:“嗯,再见。”
“再见。”
她温柔地勾起唇角,转过身直接上了车,甚至连头也没回。
季明祖叹了口气,拎着外套望着青色的天空,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你到底在期盼什么?你这个耽误人家青春的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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