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天气开始炎热。
宁安城四周临海,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带进股湿闷的气息,乔绾扇着扇子,黛眉轻蹙。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她身边,见状将佛珠戴回手腕,伸手夺过折扇,亲自给她送风。
“若是不舒服,安排人到家里来检查,咱们回去?”
乔绾摇了摇头,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她看着车窗外,入目洋楼邻立车水马龙,大热的天街道上人也不见少,瞧着格外烦躁。
乔绾想起那个古朴绵静的小城,她在那儿长大,在那儿认识九爷。
同样的六月,这个季节,她同他一起居住在有垂花门的小院儿里,紫藤花这会儿应该都开了。
乔绾樱唇微抿,抚了抚肚子,看向季九爷。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苏城?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了?”
季九爷没成想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凤眸宁静看着乔绾,薄唇微抿。
她一直不太喜欢宁安城,也不习惯季公馆,他知道的。
他沉了口气,大手将乔绾的素手包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再等等,这边的事爷尽快接手,等一切尽在掌握,陪你回苏城住一阵子。”
乔绾月眸清澈,看着他浅浅一笑。
宁安城是季家的势力中心,九爷若是继了大帅的位,他们自然是留在这里的时间多。
她还惦记着回到苏城生活,是不太应该。
她垂着眼想了想,乖巧温顺的笑了笑,挽住他臂弯柔声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起院儿里的垂花门,紫藤花开了,这会儿在下头摆张桌椅,吃着瓜果乘凉,一定很舒适。”
季九爷闻言,温和含笑,修长的指节屈起,刮了刮她白嫩精致的鼻头。
“赶明儿让人在东南楼院子里搭个紫藤架。”
乔绾抿着嘴笑,“您在苏城送我的洋楼,我都没好好住过呢。”
季九爷薄唇撇了撇,手搭在膝头敲着拍子,一脸若有所思,沉凝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
“在宁安城建栋一样的小院儿,也不是难事。”
乔绾怔了怔,探头盯着他瞧,发觉他冷峻的眉眼沉稳平静,不像是随口说说。
她哭笑不得,轻轻捏了他一把。
“别再干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儿了,大帅刚送走,您这地位还没稳固,收敛点儿。”
季九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应好也没反驳。
下午三点,车子抵达医院。
因着提前派人安排过,乔绾这番检查很顺利,结果也很令季九爷满意。
两人从西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乔绾先上了车。
透过车窗,看见韩兆拿了封信封,跟季九爷在说些什么。
季九爷将信看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信递给韩兆,转身上了车。
乔绾看了看他脸色,低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
季九爷眉眼冷峻,淡声道。
“前两日已经给薛启军打了电报,矿洞开始重新动工。霖城的消息,琉蝶放秦书杰进府看孩子,乳母被迷晕,秦书杰抱走了孩子,她急的赶回苏城,带着府兵到秦家闹了一场,孩子是抢回来了,只是病的严重,这会儿正往宁安城来。”
乔绾惊愕,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琉蝶的月子,还有几日才坐满呢!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她简直能想到,琉蝶一定急的要疯了,乔绾黛眉紧蹙。
季九爷拍了拍她手背,眉眼沉静地安抚她。
“急也没有用,只能等她到了再说,她身边带了大夫,多少管用,已经让韩兆去知会秦燕璃了。”
乔绾抿着唇没吭声,正如季九爷所说,急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想到佟琉蝶,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心酸,任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恐怕都是心都要揉碎了。
佟琉蝶是第二日夜里到的,东风和秦燕璃亲自去接,将母子俩直接接到了傅府。
乔绾跟着季九爷赶过去时,小小的孩子正烧的哭都哭不出来,佟琉蝶捏着手来回踱步,眼眶红肿焦虑不安。
她不能言语,正是因为如此,心里再急再痛都无法表达出来。
乔绾和明秋跟着红了眼,抱着她一再安抚。
到了夜里十一点钟,窗外突然下起大雨,佟骁行色匆匆奔进屋,整个人都湿透了。
佟琉蝶悲痛的呜咽了一声,扑进他怀里痛哭,父女俩抱在一处,佟骁眉头皱的死紧,拍着她背低声安慰。
直到秦燕璃和老大夫从里屋出来,这令人心酸焦虑的场景才总算缓过去。
秦燕璃抱了抱佟琉蝶,柔声安抚她。
“小婴孩是这样的,不是大病。现今是不再抽动了,灌了些药,热也正退下去,今夜我守着,会没事的。”
众人皆松了口气。
从傅府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乔绾只觉得头昏脑胀,靠在季九爷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佟琉蝶无助又崩溃地模样,心里又酸又难过。
于是,闭着眼摸索着握住季九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轻细。
“我终于明白当日你说的话。”
季九爷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微微低头看她。
“嗯?”
“当日在苏城,您决定回宁安城娶我之前,曾说近两年内不要孩子,担心我像您的母亲一样…”
季九爷凤眸微眨,他是说过,若是孩子有个意外,他替不了她痛。
他垂着眼看乔绾,凤眸漆黑微起波澜,揽住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你是被今日的事吓着了。别担心,爷拼了全力,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
乔绾唇角轻轻翘起,抱住他手臂蹭了蹭。
“九爷,你说,琉蝶在成婚前,明明知道秦书杰的本性,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别人的男女情事,季九爷又如何好说。
他默了默,反问乔绾。
“那你说,老七明知白芍的所作所为,却偏是执迷不悟放不下她,又是为何?”
是啊,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爱,正是为了让相爱的人不顾一切,抛却理智,它本身就是摸不透的。
乔绾睁开眼,下巴搁在他肩头与他对视,少顷问他。
“如果我认识九爷时,九爷已经有妻有子,您还会这么爱我疼我?”
这个问题,季九爷觉得多少有些傻了。
他笑睨着乔绾,话说的颇有几分流氓无耻。
“该爱还是要爱,该疼也要疼,你的性子,又是个不肯与人共侍一夫的,那爷大概会为你抛妻弃子,做尽混蛋事,也许真跟现今的季老七差不多。这样够不够?”
乔绾被逗笑,她拍了季九爷一巴掌。
“胡言乱语。”
季九爷闷笑一声,捏住她鼻子磨了磨牙。
“胡言乱语的问,自然得的是胡言乱语的答案,少想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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