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去屋里拿了手电给陆春娥,嘱咐她:“你把饭送过去就行了,也别多问,她要是主动跟你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陆春娥应下来:“我知道了。”
然后打着手电端着碗出了院子。
李来英的屋里,有暗淡的光亮应出来,堂屋门虚掩着,陆春娥端着碗进了堂屋,脚步子一顿,里面的哭声传了出来,是陆东财跟李来英两个。
隔着半扇门,她站在外面听的很清晰。
陆东财在跟李来英掰扯滑胎的事情,说到了红糖和鸡蛋,还有离婚。
“你养两天,身上干净了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婚非离不可,你也别闹,闹也没有用,再闹只会比现在更难看。”
李来英的哭声尖锐到刺耳,陆春娥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喊了陆东财一声:“东财哥,大伯娘让我来喊你过去吃饭呢,还有来英嫂子的饭,我放在外面了。”
说完,把手里的碗放在堂屋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喝了点酒,吃完饭已经不早了,外面黑咕隆咚的,李中全和王国兴都要回去,那没办法,陆明海只好弄了火把将他们送走。陆春燕和陆春梅也跟着回去了,高秀兰原本是想留几个外孙在这边过及天,但是想到家里那一堆烂账事情还没理清,想想还是算了。
送走了客,高秀兰也没直接回去,帮着张红英收拾锅碗,就着这会儿功夫把白天的事情跟她说了。
陆明海抱着初一跟陆明江爷仨在火坑边上也算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高秀兰心里这口气啊,憋的她都要炸开了:“我给东财说了,这个事情不能再心软不能再拖了,你都不知道,从家里去公社一路,她骂了一路,我们一家老小上下都让她给咒遍了,我那会儿想着,要真的是因为长顺推了她那一下把孩子给弄掉了,我老婆子拿命去填给她。结果呢,孩子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给作掉的。反正这个婚必须离,马上离,不然这个家真的要败。他要是还舍不得,那就分出去。虽然说爹娘在不分家,但是日子过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分也不成了。”
几个人在灶房里面叨叨。
温婉去了自己屋里,陆春娥也跟着跑过去跟她讲吃饭的时候直自己在隔壁听见的那些。
“东财哥是要跟她离婚呢!说她在家偷了大伯娘的红糖和鸡蛋,吃了好些,那东西怀了孩子就不能吃,她还吃了好多,所以才会出血。”
温婉坐在床沿上抿了抿嘴:“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她已经生过一个了,难道就不知道要忌口吗?就是不知道这个,她这样也不对。当然,她不对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能一件件拿出来细品,毕竟我们也都是普通人,或许也会犯错。”
陆春娥道:“那是,是人都会犯错,问题是她这个,真的太过了,就冲着她不要初一这一点我就再没法喜欢她,今天又刨朵朵,朵朵才多大,才三岁,冬天穿上棉裤走路都还不利索呢,怎么就这么狠心的。她不喜欢女娃,看见就跟避瘟神似的,咋就不想想,自己也是个女的。当时东财哥看上她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错,觉得她家里那情况,她一定是个勤快能干会过日子的,谁知道她脑子里面的这些想法,竟然是这样的吓人。”
温婉叹气:“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觉得女人嫁人之后一定得有儿子吧,然后疯魔了。”
陆东财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的,李来英又怎么会愿意,坐小月子也不消停,在屋里哭闹,甚至真的连脸面都不要了,跑高秀兰跟前磕头下跪的说自己错了。
可高秀兰真的是怕了她了,初一生下来之后就来过一回了,那会儿高秀兰想着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只要她能好好过日子,初一自己辛苦一点带着也行,这才多久啊!
她哭闹认错也没用,开春了,都忙起来了,除了早晚两顿饭都开始干活了。
高秀兰根本就不理她,背着初一就去了自留地里。
离婚这个事情,这是陆东财的事情,作为母亲,高秀兰把自己的态度表出来了,剩下的就跟她没关系了。
李来英知道了,这婚是离定了,但是她不想离啊,离了婚她能去哪里,回李家?不,她不回去,她就是死也得死在陆家。她是陆家的媳妇,是给陆东财生过孩子的。
温婉根本就没想到,李来英会来找自己。
也就两三天时间,李来英整个人都脱了形。可能是哭太多的缘故,眼睛又红又肿,下面全是青乌,面上一片蜡黄,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乱糟糟的。
“来英嫂子,你这会儿身上还没干净吧?不能乱跑,小月子跟坐月子一样重要,不能见风的。”还是正月里的树芽子风,吹起来要命。
李来英苦笑:“我哪里还能安稳的坐月子,东财要跟我离婚,爹娘也是这个意思,这个家容不下我了,我不知道该咋办,哪还能安安心心的坐月子。”
温婉没开口,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索性低头继续做手里的针线。
边忙边琢磨着,正月十五的时候公社那边要去县城汇演,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搭个顺风拖拉机,去百货大楼看看,要是能买到羊毛线就要再买一点。
正想着,李来英就伸手一把拉住了她,针一下子就扎在了她手上,疼的她嘶的吸了口凉气不客气的甩开李来英:“你干什么?”
李来英一脸的哀求之色:“婉婉,你帮帮我,没有人帮我,你帮帮我行不行,我们都是陆家的媳妇,大家都喜欢你,你去跟初一她婆说一声,我知道错了,我不离婚,我不想离婚啊!”
“不是,你不想离婚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也不是我跟你过日子。别人再怎么喜欢我,那怎么过日子也轮不到我去指手画脚啊!”
好端端的在家做个针线也能有事找上门,温婉真的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李来英这几天哭多了,说多了,声音哑的厉害:“我们都是陆家的媳妇啊,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温婉觉得她这会儿特别像个疯子,不动神色的站起来往后挪了挪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李来英,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想想你刚刚来陆家的时候,一家子对你不好吗?短短这么几年你怎么走到今天的,你有想过吗?”
她平时说话都是软乎乎的,难得声音这么生硬一回,倒是把李来英给整的怔住了。
就趁着她愣住的这一瞬,温婉抬脚就往院子外面跑,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把她的针线篮子给端着。
张红英他们这会儿都在自留地里面,她觉得李来英这种人自己搞不定哦,那就必须得寻求帮助。
倒是,没撵上来。
陆东临在地里里面拿着锄头翻地,看着她跑过来道:“嫂子,你干啥呢?”
温婉到地头才松了口气,将篮子放下来,然后去了地里面帮着张红英一起在白菜地里面扯猪草。
“别提了,东临你赶紧回去看一眼,我没关门就跑了,李来英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跑过来拽着我让我去跟大伯大伯娘求情说好,说她不想离婚。”
张红英气的就开始骂人:“我去,我回去看看她要干什么?要发疯回她自家发去,祸害老大一家子还不够,还得搅的左右都不得安宁?”说着,气势汹汹的就出了自留地跑了回去。
温婉喊了陆东临一声:“赶紧的,回去看看。”
张红英回去之后李来英早就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锁了门,想想就觉得心里不得劲,也摸不清楚陆东财是怎么想的,这要离婚就抓紧的离,这么拖着算怎么回事。
干脆的就跑去竹林那边去找高秀兰。
这种事情温婉管不了也不想管,交给家里长辈去就是了,她在家偷闲几天,一天到晚耳朵里都是陆东财和李来英的事情。
初八的时候,又狠狠的闹了一场,陆东财狠下心把李来英的衣裳打了个包,一手拽包一手拽人,弄去了公社扯了离婚证。
离婚了,按理说该都松一口气的,但是这个事情还没完。
李来英不愿意回李家去,抱着她的衣裳就蹲在陆家这边,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
陆家一大家子都觉得头疼的不行,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学校正月十七开学,十五妇联那边的人要去县城汇演。
温婉一早跟陆东平说好了,说那天想跟着一起进城。
结果十四的时候陆东平回来就跟她讲,说公社那边说了,让她跟着一块儿去。
“不是说一块进城,而是叫你一起跟着表演的人跟着王主任去县政府那边。就跟初二那天一样,要帮着看着,免得到跟前了又出什么状况。”
温婉揪着他的秋衣两只脚在被子下面不安分的乱踢,哼哼唧唧的:“不想去啊,我就是想去百货大楼,县政府有什么好去的。”初二那天,忙的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又没有补贴没有奖励,她逛逛街多好。
陆东平的手在她身上不老实的乱捏:“不想去那就不去,明天我跟王主任说一声。”
“那还是去吧,前面都做的好好的,突然这样肯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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