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第二天放学回来就看见陆东财的新媳妇在自己家里,怀里抱着初一,披头散发的坐在灶房门口。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灶房上面的烟囱里面往外徐徐冒着青烟。陆春娥喊了胡青青一声“小嫂子,”张红英就从灶房里面出来了:“回来啦,青青在这边老一会儿了,你大伯娘给送过来的,说是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在一起说说话。哦,拿了身衣裳过来,是东福早几年穿过的,都洗干净了,说是想麻烦你用机子给改改,那个快,你看看她这身上,布都洗缕了,实在是没法再穿了。”
温婉应下来道:“那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衣裳放哪了,这会儿还亮着,我先给改了。”
“在你屋里了,你不歇歇?这刚刚到家。”
温婉摆手:“没事,趁亮。”说完,看着胡青青:“你上我屋里来,我给你大概量一下尺寸?”
尺寸这个东西,胡青青听着陌生的很不过她看着面前的人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声音那么软,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好看,身上穿的衣裳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陆春娥把书口袋放下来过来抱初一:“小嫂子你跟我嫂子去吧,她踩缝纫机快的很,一会儿就好了,你明天就能穿了。”
胡青青看着被她抱过去的初一,小东西跟陆春娥比跟她更熟,到了陆春娥怀里就啊啊哦哦的开始说话,这才捏着衣角跟着温婉进了屋。
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张崭新的四方桌子,上面放了个翠绿色的瓶子,里面插了几支花,粉粉的,是桃花,里面还有几根星星点点的淫羊藿,说不出的好看。
地面很平整扫的干干净净的。右手边还有一道门,进去就是睡房,里面有崭新的衣柜,还有带着帐子的床,还有缝纫机,还有——这些她都没见过,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亮堂的屋子,也没见过这么新这么好看的家什。
温婉把放在外面桌子上的衣裳拿过来。
衣裳是陆东福小时候穿的秋衣,灰扑扑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的不像样子了,不过身上还是好的,前面烂了点。这已经算得上是好衣裳了,高秀兰一直收的好好的,就想着等家里再有小的了好穿。
衣裳倒是不用太费事,温婉拿着在胡青青身上比了比,袖子那里磨烂了,倒是可以直接收个边,身前那里她找了点碎布头直接缝了个兜兜上去。灰扑扑的洗的发白的藏青色秋衣,原本就是陆东城寄回来陆东财穿过又给陆东福的,松松垮垮的在胡青青身上略显空旷。
尤其是领子那里,露出来太多,温婉拿了块白色的棉麻布给加了个领子。
屋子里只有缝纫机的声音。
陆春娥探头进来喊胡青青:“小嫂子,你出来一下。”
胡青青转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温婉,看着她正在忙就没去打搅,转身出了屋,细声细气的问陆春娥:“初一呢?”
“大伯娘刚刚过来带回去啦,你跟我来,我教你梳头。
她手里拿了两根旧头绳,是原来她用过的,她现在头上扎的是温婉给她买的新的。
拿了梳子让胡青青在板凳上坐下来,然后慢慢的给她理顺:“你的头发短,没法梳辫子,那我就给你扎两个小刷子,这样简单,我教你你很快就能会。”
胡青青笑着说了声“谢谢”。虽然才过来了一天,但是她感觉这边的人跟他们那都不一样,感觉好好。
陆春娥边给她梳头边跟她讲该怎么弄,头发扎起来之后前面好些扎不上的,干脆拿了把剪刀给她修理的一下,散在额头前面把额头给遮起来,原本就不大的脸这下子就显得更小了。
这会儿的天倒是一天比一天长了,六点多外面还亮堂堂的。
给胡青青梳好了头,张红英就从灶房里面出来了,看着两人就笑了:“这还是要把头发扎起来,一下子看着就精神多了。”说完问陆春娥:“你哥呢?”
以往四个人差不多都是一起回来的。
“跟东福一起去田坝里了,今天不是在耕田吗?我哥说他要去捞黄鳝。”
张红英没好气的开口道:“田坝里面那么多人,他又没下田,这会儿去捞个屁的黄鳝。”
陆春娥道:“爹和东临不是在田里,肯定不会少。”
说完又问张红英:“娘,明天是不是就要下田了?”
张红英道:“没那么快,撒种那是男人干的活,我们还能在屋里缓几天。”
正说着,温婉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衣裳喊胡青青:“好了,你要不要试试看,哪里不合适我好将就机子再改改。”
胡青青拿了衣裳跟她道谢:“我,我回去换了试试。”
“也行。”毕竟刚来,这边都不熟。
等胡青青走了,陆春娥才道:“长的确实挺好,当然,没有我嫂子好啦!”
温婉失笑。
她又道:“就是看着胆子有点小,太腼腆了,说话细声细气的跟蚊子叫唤似的。”
张红英道:“刚刚来不熟悉自然放不开,李来英来的时候不也腼腆的很,就希望这个是个好的。”
胡青青拿着衣裳回去,高秀兰背着初一在门上剁猪草,看见她回来问道:“衣裳改好了?”
“好了,嫂子让我来试试,不合适再改。”
高秀兰点头:“那你就试试,婉婉做衣裳的手艺特别的好,应该不会不合适。”
胡青青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那个笑吟吟的人,觉得,好像家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不过想想也是,那样好,那样好看的人也不会有人不喜欢。
进屋换上她长这么大最新最好的一件衣裳出来,高秀兰擦了擦手来回的看了一眼:“这还给你加了个衣裳领,又让她给贴布在上面了,不过这手倒是巧的很,这衣领和兜兜弄的挺好看。我瞧着可以,肥了点,身上她应该是没大改,这样就挺好,你肯定是还要长的,大一点涨涨也能穿。”
白布做的娃娃领,原本就显小,这衣裳一换,头发一收拾就更小了。
“跟人道谢没有?”
胡青青道:“说了。”说着又往屋里走:“我把衣裳换回来,我来剁猪草喂猪。”
“不用,不用换,就这样穿着,你那身衣裳你舍不得你就留着,舍得回头有时间就拆了,天热的时候可以糊了压鞋底子。你还是帮我看着初一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田里面的人是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的,一裤腿的泥,脚泡的发胀,在草鞋里面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陆东临一到院子里面就急吼吼的喊开了:“嫂子嫂子,你看,好多黄鳝和泥鳅。”他今天下田跟人学着糊田坎来着,前半天跟人学的专心,后半天就开始一心二用,带出去的篮子里面搬篮子那些东西,纠缠蠕动着,渗人的不行。
陆东平抬手就呼了他一下:“起开,拿远一点。”就他那媳妇那兔子胆,看见这玩意儿非得做噩梦不可。
温婉也没往跟前凑,她确实是特别的害怕这个东西,不过吃起来很好吃就是了。
热水泡个脚在房檐下各自端个碗吃饭,边吃边闲聊着。
陆东临的话最多,吃饭完全不影响他说话的速度:“我听人说,我们这又要知青了。”
陆明江问他:“你一天都跟我在一块,你听谁说的,我咋不知道?”
“你别不信,这是真的,都在说呢!我们队上已经有这么多知青了,去年磨合了一年,好不容易今年好一些了,又来。去年倒腾了多少事情啊,一件比一件厉害,这又来,还叫不叫人过安生日子了?”
温婉问他:“你对知青的成见很深呐!”
陆东临愣了一下,嘴里还包着饭却不妨碍他否认:“没有没有。”
天一天天的暖和起来,播了种,长起来就快了。
地里的东西飞快的生长着,人也跟着忙了起来。
陆春娥和温婉一起背着筐子上山,哦,还有个胡青青,三个人一起从红蓼沟上去去帽儿岭下面那片竹林里面掰竹笋。
一晃就到了四月,冒头的不只是竹笋,蕨苔也出来了。反正只要是能吃的,见啥划拉啥。
熟悉起来,胡青青是个很爱说爱笑的姑娘,也有很多问题喜欢问。
从小在深山老林长大的缘故,一进山简直如鱼得水。
最让人震惊的就是,上回陆东财弄回去的那盆黄鳝,她根本就不害怕,问高秀兰要了剪刀端着去了竹林,根本就不需要陆东财陆东福搭手,没一阵就给整好了,利索的不行。
温婉听说之后震惊的不行。
她不知道的是,胡青青以前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过,活干的不比人少,却从来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整天在山上窜,但凡她知道的能吃的她都吃过,饿极了的时候还逮过青蛙抓过蛇,黄鳝算个啥呀?
这个季节,竹笋刚刚冒头,手指头那么粗的一根一根的,掰起来挺快,就是剥起来不好剥。
温婉嫌那东西太重,都是在山上掰上一堆再坐那里剥,剥完了再去掰,嫩黄嫩黄的笋子,回去拿开水焯一下,然后放外面晾,晒笋干或者腌制,这就不是她要干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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