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跟大家招了招手,径直朝镖行老大走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老大面前还试图去拿桌上的酒。
“嘿。”老大抓住阿言纤细的手腕,“姑娘家家喝什么酒。”
“姑娘家家哪里会和大老爷们儿一起押镖。”阿言咧嘴一笑,眼眸明亮,就是脸上胎记太过显眼,覆盖了她应有的美丽和漂亮。说罢,她挣开老大的手,给自己灌了一口。
“啊好酒。”阿言笑道。
一个小小镖局中能有什么好酒,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种身份地位而言,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今天没活儿干,你来做什么?”老大瞪了她一眼,将酒壶从她的手中抢了回来。
阿言哦了一声,扬了扬自己的包袱,“我有点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耳边摔打呼喝声不断,不远处旁观比武场的人也发出吆喝加油,声音又大又糙。不过尽管如此,老大还是听清楚了阿言说的话。
“离开一段时间?”老大拧眉,“你离开多久?太久的话我可不敢保证镖行还给你留着位置。”
小镖行没有钱养多余的人,现在镖师刚好足够。若是阿言离开,人手长期不够自然要另外招人。招来之后,那人若是不想离开,那可就没有阿言的位置了。
“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阿言想了想说道,她也明白镖行的处境,于是也开口解释一下自己的原因,免得挣钱的活计没了,“我和我娘是从上灵界易籍来的,以前那边有个很照顾我们的婶子,她丈夫去世了,现在带着孩子易籍。我去帮帮忙,顺便带她们四处转转。”
老大点点头,易籍是一个麻烦事。搬行李找房子收拾杂物结识邻里,还要熟悉全新的生活环境。而且孤儿寡母有个人照看确实会好一点。
“最迟一个月。”老大拍了拍桌子,拿起桌上的肉咬了一口,“过了时间你不回来,我可就要找新镖师了。”
“好嘞!老大放心,我一定回来,说不定耽搁不了那么久,很快就解决了呢。”阿言豪迈的拍了拍老大的肩膀。
嗯?解决?
老大一愣,这个词听起来怪怪的,应该是解决问题吧。阿言粗枝大叶的,说话都漏字。他拍开了阿言朝肉伸出去的手,“行了,你快去接人吧,别磨叽。”
其实就是怕阿言吃他的肉喝他的酒。
阿言也不说破,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提起包袱甩到身后,迈步就走,动作豪迈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
啪。
两张纸从包袱中甩出,被风拍到了老大的脸上,他一脸郁闷的将纸拿开,定眼一看却是最新的通缉令,“啧啧,怎么通缉的尽是一些漂亮姑娘。”
手掌一翻,下面还有一张,通缉得竟然是一只还没有化人形的猫妖。
“嗬,这哪里认得出来,猫长得都差不多。”老大瘪瘪嘴,将通缉令扔到一旁。
不过片刻,阿言又去而复返,老大下意识抓紧了酒壶,“干嘛?”
阿言哈哈一笑,捡起了那两张通缉令,“这两张纸我还要拿回去糊窗子。”
老大无语凝咽,用通缉令糊窗子?心大还是人傻。
日光明媚。
宽敞大路不能走,总是在林间湖边偏僻小路上行进的马车看上去颠簸得能随时将里面的人甩出来。
不过坐在马车内的三人一猫并无此感,车厢中不仅铺垫了又厚又软的垫子,车厢还施加了法阵,能够卸除颠簸,在其内的人感觉和在平坦大路上赶路没有区别。
唯一的弊端就是不能及时察觉外界的异常,不过车厢的小窗打开,从内可以看到外面情况。再加上外面本来就有一个始终跟着马车移动的苦命左欢,更无须担心了。
马车又跑了半日才停了下来,依照氲染的意思,他恨不得马不停蹄赶到化玉城,找到漱焱。他们坐在马车里不走不动只掀嘴皮聊天自然还好,但是拉马车灵马已经累的不行了。
左欢也松了一口气,得以休息片刻。
众人都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桑醉安抚了一会儿灵马又给了它们提前准备的好水好草,这才回到了夏暖身边。却发现氲染和祈安都朝一个方向望去,而夏暖则是一脸疑惑。
“怎么了?”桑醉坐到夏暖身边,目光朝远处看去。
“那边好像有个村子。”夏暖朝氲染祈安所看的方向指去,“不过太远了,我探查不到。”
桑醉神情一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夏暖的头顶,“这件事情过了,母亲会让人给你解开魂印的。”
到时候,夏暖的右眼就能看见了。夏暖一怔,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她扬唇一笑,“好。”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祈安拧眉说道。
氲染看了祈安一眼,回身一跳挤到了夏暖和桑醉的中间。桑醉无奈起身,看向了远处。那边确实一个村子,隐约可以看见村外每隔几步就有人笔直而立。还有两队人交替巡逻。一看就不是普通村民,这是妖兵。
而妖兵身后的村子中竟然没有一个妖民出入,能出现在视野中的全部都是披甲持戟的妖兵。没有鸡鸣狗吠,袅袅炊烟,更无人声闲谈,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那是……”桑醉拧眉想了想。
“白首村。”祈安回答道,她看向一旁的夏暖,“村民无一幸免染上怪病的村子,现在已经被隔离。”
闻言,桑醉这才哦了一声,想起自己确实听见过类似的消息。不过平时的事情太多,这事情又和自己没有牵扯,早就被他扔到了脑后。
只是没想到他们在去化玉城的路上会路过这个村子。
“那就继续出发。”氲染看了认真倾听他们对话的夏暖,“这里距离化玉城不远了。”
“等它们吃完吧。”桑醉看了两匹灵马一眼,灵马纷纷嘶鸣应和。它们听得懂言语,自然明白自己休息不了多久,赶紧吃草喝水。
“你们不会打算就这样进城吧。”祈安的目光扫过夏暖,看向了桑醉。
她自然看得出来,路上的一切接应照看临时更改路线都是由桑醉做主。桑醉掌握着最新最及时的消息,才能让他们一路避开搜查走到了这里。
“啧。”桑醉被祈安质疑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他看了夏暖一眼也发现了自己疏漏的地方,不禁有些尴尬,“咳。还真没帮别人躲避通缉令过……”
小楼寒珀向来是假装和亓倾敌方友好,等将对方拉下水洗不净的时候,就配合亓倾出手,他们甚至还会帮忙抓人,悄悄送到九妖手中。帮别人逃路这件事确实是生疏得很。
夏暖的画像早就随着通缉令发布到了每一个城池,若是他们就如此进城,不出片刻就有妖兵围捕。
“我来给夏姑娘易容。”祈安走到了夏暖面前。
桑醉和氲染互相看了看,没有阻止。夏暖也欣然接受,和祈安回到了马车内。
“我去看着。”氲染说了一句,一溜烟也窜上了马车,徒留桑醉一个人在外面待着。
一切准备完毕,一行人才坐着马车进了化玉城。城门口果然有妖兵排查,桑醉祈安的通缉令根本没有发出,自然无所畏惧。夏暖被易容后也变得普普通通,完全没有原本的纯然之美。就连氲染也摘下了脖子的草编项圈,变成了一只黑色小猫。
顺利通过了排查,众人进城之后找了一个客栈落脚,夏暖桑醉祈安便分散开来寻找漱焱行踪,而氲染自然跟在夏暖身边,确保她的安全。这种安排倒是让祁安猝不及防,她收到命令只知道夏暖有难,保护她一路安全,完全没有想到夏暖等人竟然是去找漱石二皇子漱焱。
夏暖沿着街道缓慢行走,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发愣片刻再继续向前。
化玉城没有皇城那么富丽堂皇热闹非凡,这里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往来的妖民都十分雅致惬意。就连路边做买卖的人都是轻声细语,仿佛这里本就应该是一个静谧之地。
氲染自然没有夏暖这般慢吞吞的,他上窜下跳左顾右盼。夏暖只是经过,而他则是仔仔细细的将周围出现的人都看了一个遍。
“想起什么了吗?”他叹了一口气,攀上夏暖的肩膀。
“好像没有,又好像有……”夏暖将肩上的小黑猫抱下来圈在怀中,脚步朝前而去,“走的每一步路都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氲染轻轻舔了舔夏暖的手指。
忽的,安静的街道上似乎发生了混乱,身后有嘈杂声传来,脚步凌乱,高声呼喝。
“喂喂喂!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抓小偷啊!那小子偷东西!”气急败坏而高昂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直上云霄。
夏暖脚步一顿,转身向后,恰在此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狂奔而过。疾风扑面,夏暖只转了一半的身体忽然停下。
男孩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也越过了夏暖,向男孩步步紧逼。
氲染眯着眸子看见前面狂奔的男孩手中正紧紧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只可惜这孩子跑不快,中年男子转眼就快追上,男子往前一扑,手臂伸长。
眼见男子就要抓住这个男孩,谁知道,男孩的衣服中忽然弹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直接抽在了男子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把男子抽在了地上,他脸上也肿起了一条红印。
中年男子只是一个人类,他也没想到这个男孩是妖,顿时被抽懵了坐在地上。幸好前面有一队妖兵巡逻走来,一旁热心的路人指出男孩作为,男孩当场被压制在地。
“小几。”氲染喊了一声,提醒夏暖回避。
他们虽然易容改变了外貌,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减少和妖兵碰面的机会。万一有人察觉到夏暖的易容,那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算没认出她是谁,也会先抓住再说。
然而,夏暖却没有反应。她已经怔愣出神,氲染提高声音又喊了两声才让她回魂。
此时,妖兵已经将男孩偷走的钱袋还给了男子。至于男孩,已经被两个妖兵押送离开,尽管他不停挣扎,但面对同样是妖又饱经训练的妖兵没有丝毫用处。其他妖兵依然保持队列朝这边走来。
夏暖呼出一口气,抱着氲染往前两步,拐进了最近的小巷子。
“你怎么了?”氲染这才询问道。
“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夏暖拧眉,似乎以前也看见过一个这样的妖族男孩,他从自己面前跑过身后露出了那条长长的尾巴。
氲染,“那个小偷?”
“我不知道……”夏暖一脸迷茫,随后又笑了一声,“或许只是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氲染也不再多问,和夏暖穿过了小巷,踏上了另一条宽阔的街道。这里明显比刚才那条街热闹许多,人来妖往,尽管众人音量平平,但无数人的低喃依旧让街道显得热闹。
走了没几步,夏暖和氲染就发现大部分人都是朝一个方向涌去。
“他们这是去哪里?”氲染在路边询问一个摆摊卖糖人的老人。
老人朝前方一指,“当然是去目友阁啊。”
夏暖颇有兴趣的拿起了一个长着猫耳猫尾巴的小糖人,“目友阁是什么地方?”
老人憨憨一笑,“现在是拍卖场,姑娘喜欢就吃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妖币两个。”
氲染的胡须抽了抽,他还以为这化玉城的人这么淳朴,看见别人喜欢就送糖人,结果还是要给钱的。
夏暖对此不甚在意,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坐在老人放糖人小桌边缘的氲染,问道,“还有妖币吗?”
“有啊。”氲染一噎,夏暖每次一遇见给钱就找自己都成了习惯了,他看了一眼夏暖耳朵上的水滴耳坠,“未雪不是给你了吗。”
闻言,夏暖啊了一声,抬手一摸耳坠拿出一枚妖币给了老人。老人笑眯眯的收下,让氲染再挑一个。氲染扫了一眼,却说,“帮我另做一个吧。”
“成啊,做什么样儿的?”老人点头询问。
“不要糖人,做一个月牙。”
最后,夏暖一手小猫糖人放在嘴边,一手举着月牙递给肩上的氲染。一人一猫共吃糖人的画面确实有趣,许多路人都报以一笑。不过此时夏暖已经易容,容貌普通也不担心招惹来不相关的人。
四处而来的路人如同河流入海一般汇入了前方的府邸,大门敞开,门口有一个小童给每一个进门的人发了一个牌子。而府门上方悬挂的牌匾上,正是目友阁三个字。
霎那间,夏暖险些以为自己再次陷入了梦境。她看见那牌匾上不是目友阁,而是夏侯府,笔锋凌厉游龙走凤。
咔嚓一声脆响,夏暖回神,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没有门匾更看不见任何字。
氲染已经将月牙状的糖吃了一半,此时嘴巴嚼动发出咯嘣声响。他扫了一眼夏暖,问道,“你怎么了?”
夏暖摇头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又说道,“这里,好像我梦见过的夏侯府。”
除却牌匾,无论是府门墙壁建筑风格都如出一辙。
“问问就知道了。”氲染知道寻找记忆不是此行重点,但是他们到了城中,桑醉发动小楼寒珀的人找人速度更快,他自然也不用为了找漱焱完全忽略夏暖的意愿。
氲染四处扫了一眼,最后跳下了夏暖肩头,往身边一家古旧的玉石店跑去。夏暖并没有跟上,她站立不动,面向目友阁,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在凝望。
玉石店两三步就到,里面只有一个客人,一个伙计亦步亦趋的跟着。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妇人搬了一个椅子坐着,一手捧着瓜子,一手拿起送到嘴边,牙齿轻咬磕噔脆响中瓜籽被舌尖卷走,瓜子壳被她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氲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暖,跳到了妇人面前。
“哎哟。”妇人挑眉看来,嗑瓜子的动作不停,“小猫妖好漂亮的眼睛。”
氲染对妇人打量的目光熟视无睹,“你是这店的老板?”
妇人挑眉,摇了摇手指,纠正道,“不是老板,是老板娘。”
“这目友阁什么来历?”氲染直接问道,老板和老板娘都没有区别,反正他要找的只是一个在这里待了足够长时间的人。
“来这玩的啊?这可不是一个可以当作回忆收藏的地方。”老板娘看了目友阁一眼,轻声叹气似有惆怅,“那里以前可不是目友阁。”
“那是……”氲染语气有些迟疑,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想法。
“夏侯府。”老板娘说道,瓜子被她放在了一边,似乎这件事也让她没了嗑瓜子的兴致,“百年前被屠尽灭族的夏侯府啊。那场大火本以为会把我们整条街都烧了,结果却始终只在夏侯府内……”
显而易见,有人在控制,阻止火焰蔓延。是害怕伤及无辜,还是仅仅是想将所有火焰集中在夏侯府,将所有一切都烧毁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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