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天幕被渲染成墨色浓重的画,晦暗不明。
温谨踌躇不前,唇瓣几张几合忽然失去解释的力气,流光似水滑过,映得她脸上身上斑驳。
十步之遥,却恍若光年之外。
“温谨,生日快乐。”一个手提袋被塞进手中,温谨抬头,恰碰上他的目光,手心里那根细绳变得滚烫滚烫,勒得她无法言喻。
“江……”
黑影压下,江时景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她吃痛便想退缩。他又搂住她腰,越吻越凶,风浪卷起又落地拍案,温谨只能随波追流。
“你想憋死我吗?”
“你想气死我吗?”
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温谨气息未平,从未见过江时景发狠的模样,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凝望着他不言语,眼泪便直直掉了出来。
凉风从缝隙见穿过,酒精烧热的体温慢慢降下,她缩着脖子打了个颤,垂下头,如同犯错的小孩被家长当场抓包。
“我不应该生气吗?”问话声很轻,江时景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细细理出她压紧衣领的发梢。
温谨摇头,他是应该生气,任谁看见都要气的。
“算了。”
被他揽入怀中后,温谨闷闷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被风吹破的心口忽然打上补丁,盛满的酒便也开始温热起来。
江时景来了,自然没有人胜过他重要,温谨进去和其他人作别,陈伊伊问她,“心情好点没?”白玉盘儿似的脸上挂满狭促的笑。
温谨心下了然,肯定是她给江时景通风报信,否则江时景怎么找得到来,现在她唇角还隐隐作痛。
直至转身,温谨都不肯在看周子越一眼。
牵着手在路上走,两人都不曾说话。江时景偶尔垂眼看她,温谨察觉到但始终不愿抬头对视,好在不过几秒他便挪开。
过马路时,远方灯火寥落,行人结伴在路口等候,有一对情侣和他们擦肩过,温谨捏了捏他的手,抬眼望他,“我有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但现在这一刻,心里只剩下欢喜。”
光在她眸中点点亮起,江时景仔细去看,除了倒悬的星河却再瞧不见其他。
漫无目的地走着便到了温谨学校,将自己的校园卡递给江时景,面对门卫的查问温谨面不改色地报出另一串数字,“忘记带卡了,不好意思啊。”
“你经常忘记带卡?”看这样子是惯犯了。
温谨有些羞赧,“不是忘记带,有时候早上出门急来不及找……”
怕不是有时候而是经常吧。
“丢三落四。”江时景道。
“呐,这是光华楼,我们学校挺有名一建筑。”温谨砸吧砸吧嘴,颇为自豪,“好像说是亚洲高校里最高的楼,怎么样?后悔了吧。”
带着他在光华楼前阶梯坐下,温谨倚在他肩上。
月初,新月成一弯浅浅的弧线挂在天边。
“中秋节的时候,前面那块草坪上聚了好多人,我们把它叫光草。那天好多人都带了吉他、还有尤克里里,给男朋友女朋友弹,然后我不是不会乐器嘛,我和伊伊就拿着手机听歌,然后在光草上鬼哭狼嚎了一整晚。”
江时景捏着她的手不说话。
“我以为我唱的那么好听怎么也该火一把,结果第二天上BBS论坛看,一点水花都没有,白瞎我唱了一晚。”温谨笑出声,大概也觉得自己幼稚。
到底夜深了,周围冷冷清清,手机光亮起显得格外扎眼。
温谨瞅了眼,小脸换上乖巧可爱的笑,“江时景,你今晚住哪呀?”
处了这么久,温谨说一句他就能猜下一句。
江时景,“别想了,等下送你回寝室。”
温谨不为所动,真正的勇士要敢于迎难而上。
“可是伊伊说她们已经把门反锁了,还说她们都睡了,让我别回去吵她们。”温谨腻着嗓,“亲爱的男朋友,你该不会舍得让你这么可爱聪慧刚刚成年的小女朋友流落街头吧~”
也不管他的态度,温谨反手一撑跳起,去拽他起身险些跌在他身上,“走吧走吧,我困了。”
江时景无奈,起了身她又不走。
“背我啊。”温谨对着他张开双手。
“……”
行吧。
在她面前矮下身子,温谨爬上他的背,江时景拍拍她的腿,语气夹杂几分无奈,“你怎么这么能折腾。”
温谨双手圈住他脖子,“因为今天我是寿星啊。”
“生日快乐。”
温谨在他脸颊吧唧一大口,“恭喜江同学荣幸成为今天最后一个祝福温同学的人。”
“小心点下去。”
飞扬了一路的笑声最后在宾馆楼下止住,温谨拉住江时景,“等会你登记好之后,告诉我房间号,我过会溜进来找你。”
校际辩论赛刚结束,江时景便马不停蹄过来找她,虽然已经订好房,但还没来得及登记。赛程还未终止,他回去后必然又要忙于此事,温谨自然得抓紧机会。
“你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这你得问问我百无禁忌的室友们,你不知道我每天跟她们呆在一块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一言不合就开/车,带坏她这个二十四小时前还未成年的人。
江时景原本定的单人间,临时改了标间。温谨一进来看见两张床便苦着脸。
夜间她几次爬床都失败,最后被按在床头,江时景皱着眉头看她。
“温谨,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而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现在承担的起的。”
她懂他的意思,如果发生意外,他们确实承担不起责任。
睡前她偷偷侧身看已经睡熟的江时景,手指慢慢爬过去,又缩回来。
他说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温谨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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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景回去之后变得更忙,温谨也不再闹他,慢慢习惯,有时抱着手机刷剧就一天就过了。
她睡得越来越晚,有时完全昼夜颠倒,陈伊伊看不下去,缴了她手机她便可怜巴巴撒娇,“伊伊,我睡不着,你让我再玩会吧,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啊。”
跟江时景打小报告让他来教训温谨,温谨一边满口应好,一边继续死性不改地熬着夜,反正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的了她。
直到那天陈伊伊下完课回寝室,温谨还在睡,陈伊伊喊了几声她都没应,陈伊伊只当她困过头。
过了十点,温谨还没醒。
陈伊伊怕她睡傻便去摇她床,温谨终于有反应,开口却说不出话。陈伊伊爬上她的床,一探额头,手下好像摸着一个火炉。
温谨被连夜送往医院。
第二天温谨缓缓醒过来时,陈伊伊眼神冒火地看着她,“你想死就直说好么,下次我们绝对不救你。”
她嗓子仍是干的,四分五裂得像烈日下的旱田,温谨吃力开口,“别嘛,其实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吃了药,然后想着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这觉睡了这么久,感觉我有点牛/逼。”
陈伊伊继续冷脸。
“你男朋友让我告诉你醒了给他打个电话,他表示他很担心。”
说完陈伊伊便出了门,眼不见为净,看她那样她真想动手揍她。明明是室友,她却要跟个老妈子似的操各种心。
喝完水润了润嗓,最起码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虚弱,温谨才拨通江时景的号码。
“好些了吗?”
“嗯。”
“温谨,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耍小性子。”他会担心。
“嗯。”
温谨又讲了些平日里别的事,试图掩盖过这场小病。
说完后两人都陷入沉默。
“温谨。”
“温谨。”
两道声音同时喊她。
周子越站在门口,眸里写满担忧。自她生日过后,除了偶尔上课碰见打个招呼,两人便再没私下交流过。
温谨知道怎样拒绝一个人最好,不要试图做朋友,不给任何希望,是最妥当的。
“我在。”她看他一眼,微微点头表示礼貌便继续打电话去了。
其实后来江时景说了什么她也忘了,没认真听,脑子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仿若置身孤岛,万物远去,而她不知何去何从。
“阿景,问你这个观点要怎么反驳呢?”许宴臣提醒他,“怎么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心不在焉,温谨又咋啦?”
有的时候温谨无聊会跟他聊天,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起来。
“没事。”江时景接过他手中的稿纸,一目十行扫过,便侃侃而谈,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讨论结束时,会议室门被推开,平时他们都是在这里准备辩题。
“大家最近打辩论都辛苦啦,部长让我们来慰问一下你们。”秦诺微笑道。
几个男生欢呼一声,便跑过去看秦诺带了什么来,有吃有喝又有美人来,他们部长还算良心。
秦诺跟江时景分手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江时景听闻也有了新女友,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需要也不能始终介怀。何况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分分合合已成常态,没必要见面便觉尴尬,自然相处,你好我好大家好。
“最近怎么样?”秦诺主动开口。
近一月没和他近距离说过话,若不是要交接工作,秦诺或许远远看他一眼都不能。
江时景手上不停,收拾资料,头也不抬,“挺好的。”
秦诺还想继续问,江时景直言,“我们先回去了,谢谢慰问。”语气生疏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温谨那边气氛也不是很好。
她两天没去上课,周子越生疑便问了陈伊伊。后来发生的乌龙事陈伊伊也知道了,总觉得愧对这小老弟,要是那天她不叫他过去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儿了,是以周子越向她打探消息她总是不好拒绝。
“你饿不饿?”周子越问,听说温谨醒了,本来想带水果来,看她平时只吃零食的样子也不太像爱吃水果的人,便花了心思带了份鲜粥和几样开胃小菜,比不上她心仪的膨化食品,但也不至嘴巴没味。
温谨嘴上说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刚说完就跟她唱反调,叫得贼响。
温谨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而后在周子越的注视下,如坐针毡般地进完两天来的第一顿食。
她烧已经退了,但水还没挂完,还得在医院待到晚上。周子越似乎有意陪她一起。
“周子越,你先回去吧。”温谨道,“伊伊在就行了。”
几番送客,周子越才走。
他一出门温谨便松了口气,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暮色逐渐暗沉。她不知道秦诺又去找江时景了,也不知道江时景和她一样拒绝了别人,因为他在几千里之外。
日出月落,四季轮回,总是周而复始,那么得失离散呢?
温谨忽而记起高中读书时,读到的徐志摩疯狂追求林徽因时写给好友信中的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能猜到西崽要干嘛了嘛o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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