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落地,烟花升起,二零一九年平淡度过。
温谨往掌心呵口气,搓搓手,眸光落在远处失神。临近毕业,毕设和实习都迫在眉睫,251寝室的人大都有了着落,考研的考研、就业的就业,她夹在其中,先考研再说,考不上就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是佛到没边。”陈伊伊笑她。
暑假时江与夏忙中偷闲溜来上海找她。并躺在大床上,江与夏忽而道,“跟你说个事,我跟许宴臣在一起了。”
温谨怔住,旋即笑开,恭喜她。她已经许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你呢?温谨你忘记他了吗?”江与夏从背后抱住她瘦弱的肩,眼眶有些热,一定是因为温谨肩膀硌得她发疼。
温谨眼也不眨便道,“差不多了。”
只是会偶尔想起,西山落日时会想起一起看过的夕阳,车水马龙时会想起一起牵手走过的大街,他只是会偶尔出现在某些遥不可及的风景里,而已。
“他怎么样?”温谨捏捏江与夏的手,让她放开自己,侧过身看她。
“你希望他怎样?”
温谨坐起身,“我以前看到过一段话,大意是,就算你不再喜欢一个人了也不能诅咒他未来过得很糟糕,因为那是不成熟的表现,同时,当你老了,你回忆起你年轻时曾喜欢上那么糟糕的人,你会觉得不值。但我可能还没那么成熟,如果没有我,他也过得很好,那就说明我是可有可无的人,我会觉得过去不值。”
“所以我不知道。”温谨对她眨眨眼,面容俏丽而生动,“但是那些都和我无关了,与夏,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选择应付出的代价。”
温谨二十岁那天,把收到的礼物放进柜子里时,一个花纹精细的黑色纸袋闯入她的视线。
那是她十八岁时江时景送给她的,忘了当时出于什么心理,她一直没拆。
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最上层是一袋软糖,已经化了,两支mac,是她当时很喜欢的色号,后来她自己都买了。
最下层是一个方正的盒子,温谨已经猜到是什么,DW的腕饰,至今她都很喜欢的牌子。
玫瑰金色的镯子安安静静躺在白色丝绒盒里,她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圈,觉得自己当时眼光真的很好。内圈开口旁有一处微暗,温谨凑进眼前细看,是两个字母——WJ。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一进门,陈伊伊就看见温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呦,谁送的啊?”
“一个很重要的人。”温谨敛了敛笑,将它套在手腕上,重量刚好,不让人负累也不让人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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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温谨姐,下飞机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不耐地扯开眼罩,粗暴且率性。眼罩扯开,柔软的黑茶色长发散开,额前几缕碎发垂在眉心,而黛眉修长,长睫卷翘。
温谨有些迷糊地扫了眼四周,平日精明的眼此刻睡意朦胧。她不算典型的美人,但独独一双眼,若寥寥旷野上一汪清泉,是天赐的礼物。
领行李、出站,站在游人行色匆匆的机场,温谨突然恍然。
“江时景,再见。”
“照顾好自己。”
“再见。”
鼎沸的人声远去,耳边只剩琐碎的对话。
“……温谨姐?”覃蔚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谨回神,目光有了焦点,“不好意思,我可能没休息好,老走神。”
覃蔚目露担忧,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那怎么办呀?我们和S&J的约谈时间不就在今晚吗?要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吗?”行程本不用这么赶,但公司临时加班延误了两人。
连续三问,将她的紧张显露无疑。温谨上下打量她一会,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用担心。”
“人来了。”
“啊?”覃蔚还身处茫然中。
温谨垂着手,微微眯起眼,长期对着电脑高强度工作,她有些近视了。说来好笑,当年那么努力的读书刷题,眼睛一点事都没有,反倒年纪大了眼睛变得近视。
来人越来越近,西装革履,身姿挺拔,浓眉大眼的,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非得让我来接的是你这么尊大佛。”许宴臣语气熟稔,腔调是温谨熟悉的不正经,以至于她近乎产生一种跨越光阴的错觉。他早就知道来的是温谨,只不过开场白而已,轻松些为妙。
“怎么,失望了?”温谨抿唇笑,抬手将耳边碎发撩至耳后,眼神示意覃思先别多问,“我们先去酒店,不知道许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先当个司机。”
许宴臣挑眉,看了几眼温谨身后一脸呆滞的小助理。
“乐意至极。”
暮色从地平线开始蔓延,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一点一点将这座城包围吞噬。
六点。
温谨推开酒店门,门外候了许久的两人眼中皆露惊艳之色。而许宴臣的眼中,除了惊艳,还有点怀念。
她一袭无袖黑裙,俏丽的脸妆容淡且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耳边无意垂落的发丝与银线长耳坠交缠,时隐时现的珠光像狐狸的尾巴不时扫过心间。肩颈弧线优美,锁骨小巧精致,胸前两抹圆润被包裹,却又露出恰好的弧度,让人能感知其衣襟包裹下的美好。
庄重,优雅,妩媚,像个妖精。
许宴臣从前从未在她身上想到的词,如今都与她挂上了钩。
“捡捡眼珠子。”温谨眼眸带笑,红唇微动。
许宴臣被打趣了也毫不介意,“你要是不开口说话,没人会觉得你是温谨。”
自始至终,在状况外的都只有覃蔚一人。去的路上,覃蔚在后座忍不住小声问她,“温谨姐,你和S&J的人认识啊?”
温谨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忽然飘得很远。
半晌,她回过头笑,神情怅然倔强,“是故人吧。”
“许宴臣。”抵达包厢时,温谨一路的平静终于有所波动,在许宴臣推门前,她喊住他。
许宴臣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退开一步,微微弯腰做出一个绅士的邀请动作,“你开。”
温谨握上门把。
这扇门,当然应该由她开启。
“咔嚓。”
门被推开。
门后的人,好久不见。
“温谨,好久不见。”
温谨原本想先行落座,却不想他已经开了口。她颔首,以微笑回应。
在座的闻言,有人便发问,“怎么,江先生你们认识啊?”
众人都好奇答案。温谨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既然是他先开的口,她自然想看他如何作答。
他靠在座椅上,手指点点桌子,忽而展眉抬眼,唇畔生花。
“何止认识?她是我,异地多年的女朋友啊。”
一句话落地,众人心思各异,这桩生意,看来是不成也得成,只能尽力争取各自的利益最大化了,有人无声叹气。
温谨神色不变,厚颜无耻的人这几年她见多了,他还没到让她大惊小怪的份上,何况他这样说,受益者是她,她为什么要反驳?
冲他扬起手中的杯子,温谨一饮而尽。
托江时景的福,之后一切都顺利许多,最起码没有人敢逆着龙鳞去为难温谨,如果能忽略某人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的视线的话,这应该是温谨能独当一面以来谈的最轻松的case。
宴席结束,众人都散去,江时景和温谨同行至马路边,一路沉默。
覃蔚跟在后面心中疑惑滚成雪球大,一个男声叫住她,是刚从他们过来那人。
“先别过去,我带你到周围逛逛。”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别处。
“就到这里吧,今天多谢你。”温谨展颜,言行举止间透着礼貌和疏离。
江时景看着她,饭局上凌厉的气势收起,眸中只剩下温柔,“温谨,当年分手我并没有同意。”
她皱眉,回忆一番好像是这么回事,他们只说了再见,还差那么一个具有仪式感的告别。
“那又怎样?”
江时景不恼,好脾气地拿出一张烫金名片和卡,“这几天我都会在这儿。”修长的手捏着卡固执地停在她面前,大有她不收他就不让她走的架势。
她抿抿唇,接过。
一辆空车刚好经过,温谨招手让它停下,上车后扔下一句话,“别让许宴臣把我小助理弄丢了。”关上车窗后扬长而去。
两年前与夏和许宴臣分手,温谨没什么想法,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覃蔚跟江与夏长得有几分相像,当初面试时,温谨挑了她便有几分这个原因,面容相像的人在身边,有些日子也不那么难熬。
在外面覃蔚一向跟在她身后,眼下人一直没出来,只能猜测是许宴臣将人带走了。
坐在车上温谨细看手中的两张卡,纯黑的烫金名片除了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便再没其他,和他人一样的闷骚。至于那张卡,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玩味。
燕西华府的园子。
真有钱。
没回酒店,温谨直接拐去了温恪学校。一见面,温恪就皱眉,责备她,“北京晚上凉,你不知道带件外套出来吗?”手中动作却不停,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又给她披好,动作熟练又亲昵。
温谨失笑,这小子越大越爱管教人,隔三差五她便要挨他的训。
“这不给你表现姐弟情深的机会么?”
两人就在学校门口站着,行人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温恪同学,有好事者见了便好奇问,“温恪,你女朋友啊?”
温恪将温谨挡在自己身后,看了眼她身上的吊带,脚步微移,将人挡得更严实,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快走你的。”
那人切了声,颇为不屑,离去后小声道,“真他妈小气,还不给人看了。”脑海里回忆起那女子的窈窕身段和两人之间的亲密,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怪不得系花追他都不为所动,原来已经名草有主。
等人走了,温谨才他身后抬出头来,“你那么凶干嘛?”
不问还好,一问温恪更凶,“谁叫你穿那么少?”
温谨捂捂胸口,完球,想不明白她弟怎么就长成一个老古董了呢?她小时候明明把他教育得很好啊,知进退讲礼貌懂文明的小屁孩一去不复返,
“哎,刚你同学那样说你怎么不解释,万一你喜欢的人误会怎么办?”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路灯穿透层层树叶打下斑驳陆离的光。温恪垂眼看她,不过几秒视线收回,“我没喜欢的人,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灯光将影子拉得细长,温谨来了兴致,兀自踩起影子来,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温恪跟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你这次来是跟谁谈生意?”
温谨一蹦一蹦,高跟鞋扣在地上声音格外清脆,“江时景。”
温恪停下脚步,眸光明灭,问出几年前和与夏一样的问题,“你还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切回开头了,了解西崽的小可爱应该知道意味着趴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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