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扬的语速并不快,语调也不高,相反,他把话说得很慢,语气有种用力过度的轻柔,而正是这种慎重的态度,比起扯着声音质问般的快语速来,更有一种压迫感。
对于高书怀突然间说出来的这几句话,莫耶也觉得很意外,甚至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什么叫做“帮了你们那么多?”,这个年轻人该不会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以吴董事为首的那批“仕海”董事局的大股东还是和“仕方”一个利益团体的吧?
不应该啊!能以空壳公司的名义在背后帮吴董事操作资本好几年的一个金融高手,对时局和各国经济形势的把控就算不敏感,也不能迟钝到这种地步。
不论从那方面来说,他的一番资本运作之后,获利的是他自己和吴董事那帮投机取巧的资本大家,跟“仕方”,跟雷雨扬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这句“帮了你们那么多”又是哪来的依据和自信?
可如果不是有的放矢,高书怀怎么可能在雷雨扬和她的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还有,他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即便精明如莫耶,都被高书怀的这句犹如神来之笔的话弄得有点一头雾水,有点迷茫。
高书怀垂下眼帘,避开雷雨扬和莫耶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知道想起什么,突兀地“呵呵”笑了几声。“你们知道我今年几岁吧?”
尽管被他犹如断层般跳跃式的思维弄得有点无语,莫耶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如果资料上没有记错,到今年九月,你刚满二十四岁!”
“本命年!”高书怀摸了摸手腕,莫耶这次发现在他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红绳编织的手绳。“按中国人的忌讳,本命年容易犯太岁,不是好运过头,就是倒霉透顶,看来我属于后者。不好意思,我这话题扯得有点远。你们的资料很精准,我今年九月刚好二十四岁,可你们知道我名下的这家帮助吴董事运作的资本金融公司的注册时间是什么时候么?”
“六年前!”这次是雷雨扬回答的。
“六年前,我才十八岁。你们以为一个十八岁的大二学生,凭什么注册一家资本金融公司?凭我生父的影响力?哪怕那时候他的政治生涯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能量辐射到国外去”
“所以,有人给你提供资源和运作资本,甚至给你提供了意向客户,也就是吴董事那样的投机分子!”莫耶马上反应过来高书怀话语中的暗示。“这个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他’?”
“对!”高书怀点点头。“我不缺资金,这些我生父早就给我准备好了。他送我到国外不仅仅是让我享受国外优质的教育资源,也是为我拓展海外的人脉,为他日后有可以的颓败找好退路。毫无疑问,我比他的那个有名份的婚生子优秀很多,但也还没有优秀到十八岁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和生父的资金成立跨国金融公司的地步。两位都是在商圈里浸淫了多年的人,不用我说也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何况是从事这种表面风光实则步步惊心的‘暗资本’操作?”
雷雨扬和莫耶都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没有人给我提供运作渠道和人脉,甚至是具体操作流程,我这家公司不可能成立,也不可能运作这么就都不被人发现。此人对于资金运作和各国税务政策的漏洞把握得如此精准,我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锐诚服!雷先生,他的能量比你如何?”
雷雨扬看着他,笑了笑。“如果六年前就能有这样的心机也手腕,我大概也是自愧不如!”
不是说他对于资本的把控和各国税务政策的把握不熟悉,而是这种超前布局的统筹运作能力让他感到心惊。
一句话说到后面,雷雨扬心里微微一动,转头看向莫耶,只见她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但,这可能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种云里雾里,看穿了一个谜团,却发现谜底竟然是另一个谜团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更加的迷惑。
“你们一定想知道这位牛人到底是谁吧?”高书怀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总算觉得自己在对话中把握住了些许的主动权。
“的确,我们很好奇!”雷雨扬大大方方的承认。“不仅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也对他这么做的动机感到好奇。”
“雷先生果然精明犀利,不愧‘大鳄’这个称呼。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这一番布局看起来获利的是我和吴董事那帮人,其实到最后真正收网的时候,却把我们都网在了渔网里,而收网的那个人却是你。他用利益编织的一个大网,让我们自愿钻了进去,在网里准备了大量的饵料,把我们喂养的白白胖胖的,却在最后把收网的绳索送到了你的手里。
其实我早在前两年就已经猜到他的意图和现在的这个结局,但已经来不及收手了,或者说我已经在网里吃得太胖了,不能像当初进去的时候那样在网眼里自由穿梭了。就算我想,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吴董事那帮人也不可能让我脱离出来!所以我才说那个人厉害,把他想要对付的人,包括我,或者说我背后的冯伯华,和吴董事等那帮人全部一网打尽,为你和‘仕方’扫清一切障碍。雷先生,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猜不到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么?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处心积虑的、提前几年布局就为了让你获利?”
雷雨扬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握住莫耶的手也慢慢收紧。
莫耶觉得有点疼,但没有挣扎,而是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安抚着他紧张的情绪。
“把话说清楚!高先生,你来找我们,是为了谈条件的,不是为了打哑谜的!”喉咙因为紧张的情绪而微微收缩,所以雷雨扬这句话说得又冷又硬。
高书怀耸耸肩。“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让我说出来确认你的猜测而已。没错,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雷一辰。好奇怪,我和你父亲的名字居然有点像!这算不算是冥冥中的缘分?”
在高书怀说出“雷一辰”着三个字的时候,莫耶很明显得感觉到雷雨扬的手抖了一下。
雷雨扬紧紧盯着高书怀,眯起的眼睛里射出的冷光几乎能杀死对面的人。
“不要唬弄我。你知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处境,要你生要你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雷雨扬的嘴唇绷得很紧很紧,以至于说话的时候两片薄唇都仅仅是微微煽动几下而已,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我不敢!我的确不敢用这件事骗你!”高书怀和雷雨扬对视,也回答得很认真。“在所有人看来,‘仕方’机构的前任掌权人已经失踪七八年之久,生死不明,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揣测他的下落。可我的确见过他,不止一次!虽然,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份,但我见过他在财经杂志上的照片,虽然外貌有点变化,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雷先生,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其实很像,只不过雷一辰先生的长相比你温和一些,没有你这么凌厉和锋芒外露!”
莫耶用力握住雷雨扬颤抖的手,接过话头。“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雷一辰先生的?一共见过几次,最后一次见他的时间地点。如果想要我们相信你的话,高先生最好不要卖关子,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我们,让我们辨别真伪。”
高书怀笑了笑,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慢慢摊手。“那么,我们谈条件的时候到了!如果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能得到寻找了七八年之久的雷一辰先生的行踪,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短短时间里,雷雨扬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和表情都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平静了不少。
“以我现在的处境,你们觉得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在税务案和洗钱案中全身而退?”
“不止,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想付诸东流!”
莫耶“呵呵”地笑。“不仅要保住自己,还想要保住自己的钱?这个条件不可谓不高!”
“现在这个社会,有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雷雨扬摇摇头。“你知道你这个案子牵连有多广么?不仅是英联邦,连华夏有关部门都很关注!如果我们帮你脱身,那吴董事那帮人也有可能成为漏网之鱼。如果真如你所的,这一场风波是我父亲多年前的谋划,作为儿子,我怎么能让他多年的布局毁之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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