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融,百草生。
野花开的烂漫,最是招蜂引蝶的。云空沙如是想。
今天来的这一位,是一个百样风骚的,居然进门就勾了勾言小幼的下巴:“哎呀呀,本公子还以为着荒山野岭没脸见人的,大约是个丑八怪黄脸婆,不成想竟是个美人坯子。”
言小幼还没有搭话,一股子浓烈的脂粉味已经冲的她打了个喷嚏。这一下不要紧,居然将来人脸上的粉子吹掉了一层。
云空沙也不知哪根弦搭的不对,上来只一招就制住了他,卸了他的胳膊。
来人也不恼,反而调笑道:“哎呦死鬼,你这也太热情了些,人家哪里受的住?”说着动了动自己被卸掉的胳膊,伴着旁人听了牙都发酸的“咔啪”声,脱了臼的胳膊竟被他面不改色的接了回去。
接回去还不作数,还得意洋洋的朝云空沙抛了一个媚眼,吓得云空沙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松开了他。
言小幼揉揉鼻子,笑道:“这位郎君,对不住了,他一向如此热情。”
来人拿帕子掩了嘴轻笑,那种尖尖细细的略带娇羞的笑:“我懂,汉子么,总怕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了。”
“怕是你误会了。”言小幼矢口否认。
“无妨,反正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似是无聊,把玩着他那留的比指头都长的用加了白矾的凤尾花染得殷红的指甲。言语间总是似有似无带着两分撩拨三分柔媚。
言小幼看着他的指甲,恭维道:“这指甲可是养护的极好,不像咱们,哪天好不容易长出一丁半寸,稍一动便断个干净。”
他听了甚是满意,一边赏玩自己的长指甲一边道:“可不是,你这样三更生火五更洗灶的,可留不出这般好看的指甲来。也唯有我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才有这闲情雅致。”
云空沙见两人相谈甚欢,干脆一个人去擦桌子,将柜台留给他们二人闲聊
红拂坐在桌子另一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胡乱翻着没几个字的话本,冲着云空沙打了个呼哨:“小郎君,这是谁得罪了你,桌子都要被你擦下一层皮来了。”
云空沙自觉失态,收了抹布,往柜台处看了一眼:“这个老板娘!怎么同谁都聊得这般熟络?”
红拂打眼看过去,接着又转过头来翻话本:“这可不是她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怕是碰上来索命的妖精,她都能堆出一脸的笑来。”
那边来人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那手帕演了鼻子,做出一副羞怯的模样来:“哟,好大一股子醋味,老板娘可曾闻到了?怎么觉得有人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呢?”
言小幼是何等的机灵,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并不是个好招惹的,不想他同云空沙结了梁子,只是装作不知:“酸么?坏了,怕不是我今儿个又把面揉坏了!也不知这糕点还能不能下口,您见谅?”
那人理理帕子:“老板娘是个顶聪明的人呢。”
言小幼只是笑:“承蒙您夸奖。敢问郎君是个什么名号?”
那人极为好看的狐狸眼往上挑了挑:“承蒙江湖不弃,称我一声妆娘子。”
此话一出,三个人心里齐齐惊叹了一声,心里想着怎么招了这么一个太岁来。这妆娘子,莫说江湖上对他敬而远之,就连寻常人家提到他也是三缄其口。据说当初有人同小儿玩笑,不过到了一句:“妆娘子今晚去找你。”那小儿居然夜里竟被活活吓死了。
言小幼面色不该,赞叹道:“早就听闻妆娘子的大名,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见风姿,果真是风吹雾散见真容了。”江湖传言千奇百怪,这一点倒是分毫不差的,这个妆娘子,虽未男儿,确实爱极了红妆胭脂的。
言小幼说话的本事,让人听了觉得一句比一句熨帖,妆娘子果真十分高兴:“果真是个油嘴滑舌的。”
“哪里哪里,肺腑之言。”言小幼做出一副谦虚之态来:“在下冒昧,敢问郎君平日进餐,这指甲如何养护?”既然妆娘子格外爱惜自己的指甲,投其所好总不会错的。
妆娘子那蚕丝手绢一根一根小心翼翼擦拭这自己的指甲,笑道:“老板娘果真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赚银子,还真是个吃了豹子胆的!”他说话时尾音稍稍上扬,好像是听了什么颇为有趣的事。
倒是言小幼有些不明所以:“嗯?”
“老板娘这可是在装糊涂了!你这小地方的规矩我还是听人说了一嘴的,老板娘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该买你的糕点了?”妆娘子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银锭子,随手抛给她。
“哪里,哪里!”言小幼手忙脚乱的接住,也不管妆娘子是不是会意错了,人家乐意卖糕点,她哪里有不卖的道理。
只是将这银锭子接在手里确实又为难了:“郎君,您看我这小店,十天半月也来不了一个半个的人,更何况向您这样的贵客。您这一锭银子,能把我这小店买下来了,我这实在找不开啊。”
“可是奇了,你这里还做半个人的生意。”妆娘子笑道:“半个的人我也造出来过不少,着实没见过成了半个能买糕点的。”
言小幼无奈,她说的应当不是这个意思吧。“向您这样的贵客,大约也不会带着铜板的,不如这样,算我请您,就当交个朋友。”与有钱人交朋友,言小幼一般都笑得十二分“诚恳”。
云空沙无奈的摇摇头,好歹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这般要钱不要命的。
反而妆娘子听到“朋友”二字反而僵硬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给你了就拿着,欠我多少你先记着罢,说不得我哪日会讨回来的。”
言小幼乐颠颠的将银锭子收起来。
妆娘子笑着看她:“还不本郎君泡一壶好茶来?”
“得嘞!”言小幼拿了茶壶,腿脚麻利的去泡茶了。
妆娘子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看着云空沙和红拂,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那般妖娆,只是神态间似乎隐隐带了些杀意:“两位觉得在下是人,是鬼,还是索命的妖精呢?”
云空沙暗暗握拳,已经准备好了和这妆娘子一战,红拂笑道:“我们觉得有什么要紧,不过都是茫茫江湖一棵蒲草,老板娘觉得你投缘就是了。”
妆娘子闻言,神色松了一松。
隔着厨房的门帘后面传来言小幼欢脱的声音:“好茶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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