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之言,正中在场众人下怀。
他的话语并不隐晦,几乎是直接指向近期那些闹腾的文臣。
听说他们今日又在洪武门前上演请求致仕的老把戏。
联系到今年朝廷动态。
所有人心里明白,皇太孙意在拉拢他们。
太孙背后站着的可是太子跟皇上,这无疑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朱寿的观点赢得了全场的一致赞同。
常森自开场白后便沉默不语,只静静地观察着这群显贵。
面对荣耀的诱惑,功勋武将们的想法空前一致。
与此同时,朱允熥已带领人马,在锦衣卫引领开道下,直奔洪武门。
这次京师官员引发的风波,比之前午门百官跪求更为轰动,且无法遮掩于市井之外。
这一次,官员们赤裸裸地将他们与皇上的矛盾,展眼下世人面前。
几乎满朝九成文官,手捧奏疏,跪于洪武门前,集体请求告老还乡。
说是请求,这般阵势更像是胁迫。
他们企图通过使朝政瘫痪,迫使朱元璋在这事上妥协退让。
朱允熥一路穿行自西城区。
当他领着人横跨大桥,竟悄然命令队伍暂停脚步。
刘远走在前头,转头望向忽然叫停的皇太孙。
朱允熥扬手一指前方的分岔路,说:“绕道西长安街,再进洪武门。”
刘远不解,皇太孙怎么不直奔洪武门,而选择绕远路至宫门后。
但他依然领命而行,引领队伍转向西长安街。
待众人过了长安右门,抵达承天门前。
刘远一眼就见内宫总管刘建安,携同数位内廷大太监和一群内侍,已在承天门前静静守候。
刘远回首,用探询的眼神望向朱允熥。
朱允熥嘴角勾起浅笑。
显然,朱元璋掐准了他归来的时间,连路线都预料得分毫不差。
他驱马前行,靠近刘建安这班宫廷内侍。
刘建安连忙迎上,抬手稳住皇太孙坐骑的缰绳,缓缓道:“拜见太孙。皇上吩咐我们在此恭候,待太孙一到,即刻前往洪武门外,处置那些闹事文臣。”
朱允熥轻轻颔首,“圣旨可拟了?”
刘建安颔首,眼梢微挑。
他背后,五位内官监的太监各持一道圣旨,呈现在朱允熥眼前。
望着一字排开的圣旨,朱允熥轻应了声。
他无声地抖动缰绳,刘建安松手,战马随即调头朝向洪武门。
此时刘远立有所觉,随即高声下令。
众多锦衣卫如潮水般迅速布阵,严密护卫着朱允熥。
马蹄声声,不急不缓,向着洪武门外缓缓推进。
洪武门外,一排排请求致仕的大臣跪着。
嵩永街看热闹的老百姓越聚越多。
要不是兵马司不停派人来维持秩序,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应天府、上元县、江宁县的三大衙门,被兵马司上上下下数落了个遍。
朝廷里头的大人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兵马司的人心里头可是记了一本账,就等着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可那些跪在洪武门前的大臣,个个挺直了腰板。
这次跟上次午门前静跪逼宫不一样。
上次他们还给自己留了退路,没想彻底闹掰。
结果皇上心硬如铁,读书人的厚待说驳就驳了。
这简直是荒唐。
皇上打建立大明开始,给这些朝臣的压力就没断过,这回算是彻底不掩饰了。
他真就不怕得罪天下文人?
以为朝廷的空缺谁都能补?
大臣们瞅着洪武门,心想着皇上能从里面出来。
可苦苦等了半天。
洪武门后传来的却是齐刷刷的马蹄声,穿过门洞,清清楚楚,连地上石子儿被踏碎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直故作镇定的大臣们,心绪被那蹄声搅得一团乱。
众人的目光中,一匹骏马缓缓从昏暗的门洞里踱步而出。
“皇太孙来了。”
“太孙骑马来了。”
“旁边的是锦衣卫吧,为何还跟着那么多宦官?”
“这是唱哪出啊?”
“……”
嵩永街上看戏的百姓,议论声四起。
朱允熥端坐于马背上,左手稳稳抓着缰绳,右手则轻拿马鞭。
一队锦衣卫紧随其旁,保卫着朱允熥,向城门口聚集的官员逼近。
马蹄声逐渐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战马鼻息声也似是迎面扑来。
当朱允熥的战马靠近到洪武门前。
缰绳终于被轻轻扯住。
突如其来的战马让前排官员一时惊慌失措,失声低呼,整个人匍匐在地。
朱允熥眼神冷峻,俯瞰着应天府几乎所有文臣。
“刘建安,宣读圣旨。”
刘建安敏捷地从一侧站出。
微微伸手,一名内廷大太监连忙将圣旨递到他手中。
刘建安轻轻展开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立国,清除旧朝弊政,重振华夏辉煌。28载,咱夜不能寐,心忧国家百姓。朝廷尊重贤才,诚挚相待,厚赏优遇,望群贤毕至,共保社稷安宁。”
“日前午门之事,官员强逼宫闱;今又有人求归隐。皆以社稷安稳为名,行私欲之实。咱登基28载,非依赖诸卿,实乃亿万苍生所托。百姓何罪?”
“百姓无辜。百姓应得温饱。咱日夜思索,甘愿承受万官指责,也不忍百姓怨言。今日准尔等辞官归乡,望能成为大明之良民。记住,国法无情,不容亵渎。钦此!”
洪武大门前,静得连针掉地都听得见。
谁能料到,皇上竟有这份铁石心肠。
那份圣旨,简单明了。
皇上与民共进退,准百官辞官回乡。
原想借百官辞官迫使皇上让步的官员们,这下可傻眼了。
皇上真就让满朝官员辞官了,没半点迟疑,果断得让人不敢相信。
朱允熥冷哼几声:“皇上深得民心,九五至尊,怎会向奸邪之流低头。”
言罢,他轻轻一挥马鞭,鞭梢不经意间拂过了面前官员的脸。
一抹浅浅的血丝,悄然浮现。
朱允熥声音冷峻:“皇上既已允诺百官辞官,你们还不快替他们脱了官服,摘了官帽。”
朱允熥冷冽的话语,在洪武门前回荡。
两边马背上的锦衣卫齐刷刷抱拳,精神抖擞:“遵命。”
跟着,他们手扶马鞍,敏捷地下了马。
脚踏实地,悄无声息。
一件件飞鱼服随风摇曳,一把把绣春刀出鞘闪光。
朝廷官员个个是讲究脸面的。
即便是在百姓们众目睽睽之下跪在这洪武门前,也是脊梁挺得笔直,队伍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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