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楠身子一颤，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快调整成委屈模式。这个瘪犊子，肯定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儿想给我使坏呢。
进了房间后，我目不斜视，直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位。
沙发是布的，很旧，已经看不太出颜色，看起来倒是很整洁的。那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不少，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满头银发，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即使这样子，也丝毫没有慈祥老人的模样，反而看起来依旧威严十足，明明距离还挺近，但整个人的气势硬生生的给人拉出了一股子距离感。
王妙心坐在她旁边的沙发山，束手束脚的，我进来以后都没抬头看我，也不知道在畏惧什么。
那位刚开始似乎在跟王妙心说什么，我进来后，目光依旧是朝向王妙心的。等到我在他旁边适当的距离处站定后，他才慢慢的将视线投向我。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我们两个人同时一愣，似乎有什么情绪从那位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我愣，是因为他的正脸，看着莫名的眼熟，记忆中似乎曾经看见过这样一张脸。但理智告诉我，我小时候所处的环境下，是不可能认识这样的人物的。
“你来……喊冤？”老人开口，目光紧紧的盯着我的脸。一般人做这种事儿很容易让人觉得反感，奇怪的是，他这样做，我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我点头，“我实在被逼的没法子了，只能上门来打扰您了。”
“爷爷，给您介绍下，这就是我说的欢欢，傅渊哥以前的……，在s城知名度很高的。”一直默不作声的章若楠突然冒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开始介绍我。
老人脸色一凛。
我索性实话实说：“没错，我母亲走的早，我十五岁就被傅渊收养了，三年多的感情了，他对我也很好。后来他要订婚。商人嘛，您懂的，就是类似商业联姻那种，没啥感情就能在一块儿。我一看我输了，也没什么，那我就离开呗，于是我就离开了，结果不小心怀孕了。然后呢，您的宝贝外孙女和这位章若楠小姐，一起空降到我所在的剧组，各种搞事情。故意陷害我，败坏我的声誉就算了，但她们恶毒到换了剧组道具，害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流产……”我强忍住眼泪，尽自己所能清晰的讲述我所经历的事情。毕竟我只是来告状的，仅此而已。
老人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复杂，他看了眼章若楠，章若楠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坦然的面对着老人的目光。他又看了眼王妙心，王妙心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小姑娘，据我所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们两个做的。”老人将视线转向我，说道。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所以您是打算包庇她俩喽？”
“我老程这辈子，就不知道包庇两个字怎么写。凡事讲求证据，如果警察空口无凭进来你家就要抓你去监狱，你服吗？”老人将问题又丢了回来。
此时，我基本确认这个老头子护犊子护的没边儿了：“证据？您说的倒是好听。原本证据确实是存在的，但在达到了该到的地方后，莫名其妙的就坏了，您说这个应该怎么说呢？”我嘲讽的看着老人，说道。
“监控不是一开始就坏了吗？”老人动作一顿，转身看向章若楠，声音颇为严厉的问道。
“爷爷，剧组的导演跟欢欢交情匪浅。您可以不信任我，但是您不能不信任那边。”章若楠垂着眼睛说道。
我直接忍不住了，大声说道：“章若楠小姐，任导跟我关系还真的很一般。而且即使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做出一个假的监控来吧。还有，麻烦别那么腻歪的叫我行么？欢欢欢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多熟呢。可实际上，咱俩只是有杀子的不共戴天之仇啊。以后麻烦叫我程欢可以吗？我拜托了您嘞！”
“你姓程？”老人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你爸叫程什么？”
“对，我就是姓程。”我没什么好气的说道，“我是跟我妈姓，谢谢。”
“你母亲的名字是……”老人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又问道。
我真有些恼了，这是查户口呢？
而且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母亲真名叫什么。印象里，大家一般都小程或者程姐程姐的叫着。也有男人叫她丽萨，那会儿我还以为我妈妈就叫丽莎，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在会所里起的花名。后来，她干脆直接把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改成了程丽莎。
母亲去世时，我年纪还小，是当时会所里的一些好心的姐姐们，帮凑凑钱办的葬礼。要刻墓碑时，尴尬的事情出现了，身为女儿的我，不知道母亲的真名叫什么。整个会所里的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对于他们而言，母亲仿佛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物，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大家的生活里。
最后，母亲的墓碑上刻的名字是：程丽莎。
现在想想，我依旧觉得羞愧难当。
“爷爷，欢欢……程欢还小，我不怪她。毕竟她从小在很复杂的会所的环境里长大，想法难免极端，思想上也难免也有些问题，所以程欢可能会有点习惯性撒谎，但程欢总的来说，还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以后会想明白的。”章若楠一本正经的说着，那声音简直如同在播报新闻联播。看向我的眼神儿充满了同情，我直接要喷了。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我说的也差不多了，也该走了。临走前，有点事儿必须跟您说一下。”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说道，“您的外孙女王妙心，不是个坏孩子，她还是很善良的。我曾经无意间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很抱歉，我愿意尽自己的努力去弥补。但是章若楠，您也没必要怎么调查她的人品，因为她这人，心机白莲婊到极致，基本上很少会有人识透她的真面目。所以，我建议您让您外孙女儿远离这个女人。如果可以，最好再在外面打好招呼，省的某些人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背对着您在外面搞事情。其他事情的话也就罢了，这次搞出来的是一条人命。作为一个母亲，我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要么您就一心想着您的外孙女儿，然后弄死我。要么，您就等着看。”
老人竟然很好脾气的听我说了这么多话，中间章若楠有点受不了了，想要反驳的时候，他还抬起胳膊，示意掌托南闭嘴。
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那我先走了啊，不用送了。”说完，我就要走。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从小培养起来的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对异样情况的感知比较敏感。不论是章若楠还是那位老人，甚至是从始至终没有怎么说话的王妙心，都让我觉得不对劲儿。
想想我进来应该也有二十来分钟了，如果一会儿我还不出去，估计傅渊真的就直接冲进来了……如果爆发了冲突的话，傅渊可没得什么好果子吃。
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了威严十足的声音：“等下，丫头你还不能走。”
我一哆嗦，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咬咬牙问：“您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撒顿泼，完事儿了，尥蹶子就走？”老人的声音里似乎有隐含的怒气。
我心里一凉，坏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对方的人品。
看来我这次，是自投罗网了。
试探性的转动了下门把手，果然已经锁住了。
我放弃了，转过身，彻底放开了。双手环在胸前，扫了他们几个几眼：“所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练过吗？老人家你不会以为单靠你们三个老的老，弱的弱的，就能困住我吧？”
我说着，眼神儿更加的轻蔑。俗话说的好，甭管你现在有没有，就看你能不能装。
关键时刻，装逼，是非常有用的。
“哦？”老人应声，随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到一边，缓缓站起。
我愕然的有些费劲儿的仰起脖子看向他：至少有一米九的身高！高大又挺拔！没了眼镜的遮挡，眼神儿凌厉的跟军刀一般！
“比划比划？”老人说着，就开始挽身上那件浅色毛衣的袖子。
“不……不了。”我这才猛地回神儿，合上自己的下巴，“你是老人，打败了你，我胜之不武。”
怕他还继续缠着我真要比武，我连忙又转移话题道：“老人家我劝你快放开我，我男人很厉害的。”
“你男人？”如果我眼神儿没出问题的话，老人脸色好像黑了一下子。
“是啊。”我依旧强撑着点点头，梗着脖子，一副老娘不怕你的牛逼样儿。
“那我一会儿真要好好会会他了。”老人说着，竟然笑了一下！他其实虽然满头银发，但脸上的皱纹并不多。可能因为平时表情就比较少的原因，算作变相保养了。
可不管怎么想，他刚才的话，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只能期望自己是多想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是越来越着急。好几次都拿出手机，想要偷偷的或者干脆光明正大的发个消息给傅渊。
可是，那位老人虽然是坐下了，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每当我拿出手机时，就看看手机，又看看我。如此重复几次，直至我翻着白眼把手机收回为止。
让我庆幸的一点是，他至少没有直接没收我的手机。
王妙心始终低着头，顶多也就在我说她还是善良的时候，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快速的低下了头。不得不说，这孩子颈椎也是真好，低头这么久，都没什么事儿。
章若楠可能也站累了，就拿了一本诗集，坐在旁边，安静的看了起来。那恬静的面容，看得我特别想上去扇她一把掌。
你特么得做作到什么程度啊！看诗集！
真的想看也就算了，可她那表情婊的完全是教科书级别……装的只想让人抽她。
半小时，到了。
我颓然的看向了门口。
下一秒，就响起了敲门声。
完犊子了……傅渊真来了……
这次，章若楠仿佛没听到声音一样，继续认真的看书。
那位和王妙心，也没什么反应。
我有点火了，强忍着怒气说：“麻烦开个门成吗？外面有人敲门，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我怎么觉得是上门寻仇的呢？”那位爽朗的笑了笑，“小楠，开门。”
“好的爷爷。”章若楠放下书，恬静秀气的脸上带着微笑，上前去开门了。
就那架势，知道的是去开门，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去侍寝。
“傅渊哥哥……”
门开后，傅渊紧绷着的脸果然出现了。他眼神儿在房间里快速逡巡，第一时间看到了我以后，表情才放松了。几步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在了身后，丝毫没有理会甜甜的叫着他的章若楠。
“程爷爷，没想到十几年没见，您身子骨越发硬朗了。不瞒您说，小辈这次来是要带回我不懂事儿的女朋友的，还希望您能给小辈这个机会。有得罪之处，希望您多多见谅。”傅渊上来就恭敬的前倾身子，巴拉巴拉说了一串子。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倒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有点开心，有种被人爱惜被人保护的感觉。正开心着呢，就碰上了老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很不善……似乎正在盯着我跟傅渊的……手？
卧槽，我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从我进门开始，这个老人看我的眼神儿就一直很奇怪，现在更是，好像什么东西被别人抢了一样。
想到这里，我鸡皮疙瘩立马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
这个老头子，不会……看上我了吧……
虽然我确实人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唱歌又好听，还会演戏，人脉也不错，是很优秀的那种人。
但是，我跟他这年纪差了至少半个多世纪吧。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想法！
正想着，老人突然就发话了，眼神儿依旧没有从傅渊牵着我的手的地方移开。
“傅家小子，把手拿开。”
“什么？”傅渊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问，“您老的意思是？”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放开程欢的手。”老人说道。
傅渊这下子脸彻底黑了：“程爷爷，我敬您是长辈。但您若是想做出什么为老不尊的事情，就别怪小辈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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