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叶南归在风家寨一处内寨的竹屋住下了。
这竹屋是新收拾出来的,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而他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搬了进来,摆放的规整。
竹屋不远处就是一个两层吊脚竹楼,那是风家寨主的居所。
院子里种满了花,几个婢女正在侍弄花草……
站在竹屋窗台前往外看,远处青山巍峨,近处花香浮动,还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土匪寨的老窝。
“叶南归,如果你下山办事,就让老刘送你。”风轻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窗台前,敲了敲窗子道:
“我和他交代了,有事找他。”
叶南归苦笑一声,“也没什么下山的必要,在这还挺好的。有劳。”
“行。”风轻歌见他适应能力贼强,也就不多叨叨了,转身便走。
叶南归忍不住道,“风姑娘,公主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啊,她上山找我,我们就认识了。”风轻歌随意道。
叶南归:??
所以你们一个公主一个土匪头子搅和在一起?
合适吗?
我果然是见识浅薄了。
叶南归就这么在风家寨住下了。和他以前隐居没什么区别,就是晚上会热闹一些……
每天晚上山匪们聚众烧烤喝酒,刀疤刘都会叫他一起。
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不太好吧……结果后来闻着酒香就去了。
好酒啊!
风家寨有一个专门藏酒的酒窖。
据刀疤刘所说,大当家平生两大好。一好兵器,二好酒。
所以风家寨什么都不多,就兵器和酒多……
一来二去,就和大家混熟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叶南归都忘了自己住的匪窝,仿佛在某个避世隐居的桃花源。
每日喝酒作画,闲侃大山,怡然自乐。
“叶公子!大当家劫了一批货,请你去掌掌眼!”刀疤刘兴冲冲跑了进来。
抢劫?
叶南归这才想起……
喔,对了,我在土匪窝作客。
“找我?”叶南归一脸茫然。这种事找我合适吗?我好像不是你们自己人吧。
刀疤刘道,“堂口专门鉴定书画的三叔,上个月回老家奔丧了,估计还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大当家想早点出货换钱,你要是看不准也没事,赶明儿劫个朝奉来看看。”
劫人?
算了,我积德行善吧。
“书画我略知一二,去看看吧。”叶南归便和他一起去了聚义堂。
此时一众山匪喜滋滋坐在两旁的座位上。
桌上堆着一堆的金玉字画,但没一个人动手,看着几个白胡子老头一个个登记造册算价。
风轻歌大刀阔斧地坐在主位,一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被几个婢女捧着,大夫正在小心翼翼给她包扎。
叶南归一进门便看到风轻歌。
自从来到风家寨后,他几乎没怎么见到她了。而之前两次见面,她都戴着面具……
只要离开风家寨,她都会遮掩容貌。
被全国通缉,这张脸会招惹很多麻烦。
但在寨子里,风轻歌素颜朝天。
仿佛一簇热烈的玫瑰漂亮却带着刺,与寻常世家闺秀完全迥异的匪气,和她那张精致绝色的脸蛋,却又十分相称。
叶南归被她美貌惊讶了。
比通缉榜上的画像还要好看九分,灵动十分。
下一刻,便看到了她手腕处的伤。
“风姑娘受伤了?”伤口已经被白色的纱布缠绕,但药香混着血腥味,清晰可闻。
风轻歌随意摆摆手,“皮外伤,不碍事。我知道你擅长作画,那应该能鉴赏字画吧?你去瞅瞅那批货……对了,这里面你随便挑两样你喜欢的,算我谢你的。”
叶南归的视线在她手腕处的纱布停留片刻,无话多言,便走到了那一堆书画处,一卷卷展开……
一看倒是吓一跳。
“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多名贵字画?”
风轻歌满意一笑,“听你这语气很值钱咯?抢了一个大官,几品我忘了,反正是贪官。”
“你怎么知道他是贪官?”
“他家又不经商,但他给那什么太宰准备的贺礼,拖了三车。朝廷的俸禄能买得起?”风轻歌嗤了一声,“不信你等着看,他报官也不敢说自己丢了这么多东西!”
众土匪哄然大笑。
叶南归将那些字画都鉴定了一遍,除了一两个赝品,其他都是真迹。
他没挑。
风轻歌就把她自己相中的一个玉扳指硬塞给了他。
“姑奶奶从不白让人做事!”
说着又问那些土匪有没有喜欢的每人拿两件,不拿的多分银子云云……
众人对她的处置都十分信服,毫无二话。
叶南归回到竹屋翻箱倒柜,找到一瓶去疤痕的药。
这是以前村里一个老大夫给他的古方研制而成,效果极佳。
风轻歌的竹屋离他很近,叶南归见她不在,默默将药瓶放在窗台前,转身就走。
“谢了。”
屋顶传来一个清澈透亮的声音。
叶南归吓了一跳,仰头发现风轻歌坐在屋顶上晒月亮。她穿着那件星染流光的绯衣长裙,月色落在她身上,仿佛山野精灵。
“打劫太危险了,有没有考虑改行啊?”叶南归想了想突然问道。
风轻歌拎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偏头看他,“王族公子锦衣玉食,那你有没有考虑回家?”
“你知道了?”叶南归微怔。
风轻歌笑了笑,“前几天排队买衣裳的时候,听前面一个妇人说的。”
叶南归的身世,是八卦妇女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妇人还说叶南归傻。
风轻歌倒不觉得。
叶南归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自然也有她如此选择的理由……
就像他自己一样。
“你家的酒很好喝,能请我喝一杯吗?”叶南归第一次觉得,他们其实是可以一起喝酒的人。
风轻歌有点惊讶,“哟?叶从心敢和我喝酒了?好啊,上次你请客,这次姑奶奶做东,请你不醉不归!”
害,其实来山寨第二天就没怕了!
外界传闻杀人盈野的女枭匪,他刚开始得知她的身份,自然忌惮,一晚上没睡好。
大早上便被门外喵喵叫吵醒。
睡眼惺忪推开窗,却见绯衣女子背对着他,蹲在门口喂猫,温柔地揉揉猫头。笑声清脆,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快乐的天真而简单。
叶南归突然想起,没错,她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
是这个喂猫的小姑娘,也是替他解围的小姑娘,喝酒听他讲故事的小姑娘。
于是,就莫名其妙不觉得她可怕了,反而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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