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万物勃发,尤其是村落间,居然是一片花的海洋,一树槐花,如同一树白雪,而且香气扑鼻,弥久不散,让人几疑这不是人间,而是瑶池仙境。
一朵朵,一串串,色白带红,宛如害羞的小姑娘,清甜,芳醇,引来嗡嗡的蜜蜂在花间撩绕;和以前农忙的景象不同,今天夕祥县的老农罕见的都没下地,而是聚集在叶家门前的大广场,找个角落蹲着,装一袋旱烟,和三两知己一边聊着没有营养的话,一边吧嗒着旱烟。
而整个占地百亩方圆的广场,已经摆满了桌椅,只在正北用桌椅搭了一个高大的台子,有点像观礼台,长十六米,宽十二米,上面摆了九张桌子,显然,那是最重要的嘉宾的位置。
与他相对应的,正南也有一座台子,那是唱大戏的舞台,十几个人正在那里忙着。
“了不得幺,”一口带着浓浓夕祥土味的腔调,一个老农徐徐吐出一口烟:“这叶家硬是要得!一个瓜娃子的百日礼闹的这般红火,老头子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瞅到,真真要得!”
旁边一个干瘦的汉子道:“晓不得洒!人家啷个别院,不管是喂马的还是收夜香的,就连刚落生的娃儿都有,每人二百大钱,一斤羊肉,五斤米;还有身衣服,啷个瞧瞧的!咋咱不是啷个别院的庄户洒?!”
“晓得不?”一个瘦小的老头子凑过来,颇为神秘的嘀咕道:“京城里的叶二爵爷都来了,还带来一帮穿高底靴子的,都是戴官帽的大爷,我的天哪,就我们那县太爷,挨着个的磕头,人家都爱理不理的。”
干瘦汉子不屑的摇摇头:“这算啥子!老汉昨晚见到,息烽县孙家,晓得不?就是前年为建别院出了三条人命的孙家。”
老农在鞋底磕磕烟袋锅,问:“又咋个啦?这息烽孙家可了不得,据说和京城严阁老有关系,孙家一个女儿是严阁老什么亲戚的小妾,所以出了三条人命都捂得严严的;人家日子照过。”
干瘦汉子道:“孙家来的是孙大少,那个高高瘦瘦的,一脸麻子的孙立,晓得不?”
瘦小的老头先吐了一口:“这死娃子贼不是东西!听说最坏了,咋啦?”
干瘦汉子道:“他孙家是三辆马车的礼品,我的天,这得多少东西?”
老农重新装了一锅旱烟,边打火镰边问:“没收,原封不动退回去了?”
干瘦汉子道:“收倒是收了,只是走的时候那个孙麻子一脸死了爹的死催样,俺问了把门的杨三,那是俺的一个远房表哥的妻弟,他说叶二管事说了,现在是小小姐的百日,不能见血,让孙麻子回去通知一下,孙家该吃啥好的尽快吃,有啥心事早早办了。”
瘦小的老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这是要对孙家动手?就叶家这点家丁,只怕打不过孙家,孙家那可是有几十号护院的。”
“切!这你就不晓得了!”干瘦汉子道:“这还要叶家出手?晓得不?叶家就是一句话的事,孙家被谁灭的都不知道,舔马屁的多了,不说别的,只本县的德胜镖局,牛大力总镖师,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说在嘉定府威名赫赫,起码在这夕祥县是跺一脚四城乱颤,可这几天看到没,自个亲自为叶家把门,还很是自得的样子。”
老农淡淡的吧嗒一口烟,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有了叶家这大腿抱着,牛大个子以后是捧上金饭碗唠。”
瘦小的老头子却有些小兴奋:“那句话怎么说的?和猪离得近就很有肉吃,和石磨离得近就很黑,很脏;那咱们靠着叶家,那以后……”
干瘦的汉子撇撇嘴:“这还用想?瓜娃子都晓得!”
广场上疯跑着许多孩子,就像撒了欢的狗子。
这么多人,自然吸引了许多小贩前来,卖糖人的,风葫芦的,煎饼果子的,糖葫芦的,风筝的,写字相面的,小饰品的,每个摊子前面都是一圈人。
哐哐哐……
戏台起锣了,那是要开大戏了,这在夕祥可是稀罕物,等闲遇不到一次。据说来的是京城最有名的两家剧团,进过皇城伺候过皇帝的。一个是红锦苑,一个是百凤鸣,红锦苑的是当红青衣花旦秋月影,人称京城万人迷;唱念做打俱佳,尤其是一手清风醉,舞姿翩翩,恍若临尘仙子,连皇太后看后都不觉失声赞叹:“好一个妙人!”所以秋月影又有一个别号“妙人儿。”
百凤鸣却是一帮小丫头,最大不过十五岁,奶声奶气的别有风格,掌柜的是一个老梨园子弟,姓王,因为梨园的头领称为崔公,一说崖公,所以人称王崖公。
最先开场的是百凤鸣,是一出八仙拜寿的戏码,取意好兆头;
观看的人山人海,真正懂行的不多,看的就是个热闹,而八仙拜寿正是最热闹的戏码,舞台上几十个小娃娃此起彼伏,插科打诨,有何仙姑的俏丽,有王母的端庄,有七仙女的秀美,有韩湘子的潇洒,有铁拐李的不羁,有吕洞宾的风流,有张果老的老到,各有千秋,把气氛激荡的分外高涨。
午时已过,第一位贵客登场,不是本县的知县,而是祥龙观的最高领袖——门青!
今天的门青神采飞扬,一身浅白色道袍,映衬的他犹如太古仙翁;手捏一柄拂尘,脚踏一双云履,头上是九梁道冠,身后跟着两个粉琢玉砌的小道童,一个捧着八卦罗盘,一个捧着四纹宝镜,给他一朵祥云,他能飘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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