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芳被葬在了市郊一处陵园，绿化做得很好，路也修得平整。如果不是行人们手中多带着鲜花和吃食，可能还以为是在某处公园里。
早些年就有规定公墓内不许点燃任何明火，所以祭奠的形式也就变得简单多了。麦星阳用纸巾一点一点将石碑擦干净，高凯和邱向涵带了花束和桃酥，整齐放在前面。
邱向涵摘了帽子和墨镜，而后三个大男生站在墓碑前，一时间谁也没开口，静立在那里像三尊雕塑。
谁也没注意到，隔着两排墓碑的地方，有一个小女生拽住了她身边的小姐妹，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会，伸出手机偷偷对着邱向涵站着的地方照了几张。
“老师，我们给您带了您原来爱吃的桃酥。”高凯把桃酥掰开，一半放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这三个人里面数高凯和舒曼芳关系最密切——他们两家原先就住上下楼，高凯上学那会总贪玩，他妈就把他扔去楼上老师家里做作业。
舒曼芳喜甜，家里面总摆着各种中式甜点，其中桃酥数量最多。高凯跟她耍小性子，总是趁舒曼芳不注意偷吃桃酥。舒曼芳怎么可能真不知道，后来她把桃酥当做写完作业的奖励，全让高凯带回家去了。
舒曼芳去世后，别的学生可能是偶尔来看，但高凯是每年都会抽时间来一两次。这会知道高凯心里不舒服，麦星阳和邱向涵就都在他身后默默看着，没上前去。
麦星阳想，高凯要是想哭，就别转头直接抹眼泪吧，他和邱向涵可以假装没看见。
这显然是低估了高凯的心态。
高凯没哭，他咽下桃酥，转头还开了个玩笑：“邱向涵，你说明天如果我们再来一趟，看见这个桃酥没了，是不是得去找公墓的工作人员？”
“你当着舒老师的面可正经点吧。”邱向涵无语，敲了一下高凯的脑袋。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刚得知消息那会，那种悲恸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尤为平静。麦星阳只是还能清晰记得自己当年许下的承诺，然而他却已经没了兑现它的勇气。
当他第一次走进大学的校园，参加开学典礼。学姐在主席台上向他们致辞，麦星阳到今天还记得她说得话：“也许你来到这里，以为自己从此就能用手中的话筒替黑暗中的人们发声。那我要告诉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你或许会无数次被关在真相的大门之外……”
想起之后被否定过无数次的选题，还有在面对舆论风波时，同年少一样的无力感。麦星阳有些打不起精神，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会被现实磨平棱角，成为追逐热点的万千人中，平凡无奇的一个。
“对不起，舒老师。”麦星阳小声说了一句。
邱向涵在旁边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麦星阳的后背：“差不多咱们就撤了吧。”
三个人起身向外走，邱向涵又重新把帽子墨镜戴起来。
其实在一般情况下，明星的行程如果不公开，那么普通粉丝是很难知道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常有明星在“放假”期间，微博上会刷起#寻找xxx#的话题。然而，有些事情吧，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粉丝是不知道你的私人行程，但架不住可以偶遇啊。
于是在当天晚上，邱向涵在墓地的视频和照片就在微博上传疯了。麦星阳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现在手机的像素真好啊。
照片还可以用手机软件把无关人员的脸上贴个小图，这视频是粉丝自己随手拍，肯定不会精细地后期打码。于是麦星阳和高凯的脸也就被拍了个清楚。
“啊啊啊，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玩在一起吗？！”
“妈耶，秋秋一身黑衣服帅哭我了。”
“上午不是才直播完吗？怎么下午就跑墓地去了？”
“私人行程诶，又是这么敏感的地点，博主删了吧。”
……
一开始还是在明星超话里面小范围传播，但是随着各路营销号纷纷转载，浏览量越来越高。不少路人也被吸引着点开话题，邱向涵以后的发展会怎样不知道，反正在这两天的微博上，“邱向涵”三个字一出，就代表着流量。
最初，营销号上的内容还是：邱向涵现身北京某公墓。
立刻就有人在底下把公墓的名字扒了出来，随后就又有人表示，自己家就在公墓旁边，想去看看邱向涵在祭奠什么人。
“？？？这年头明星还能不能有点自由了，心疼秋秋。”
“呃，大晚上去墓地，层主也是胆大。”
“操，私生饭去死，放过我们秋。”
营销号一见着评论底下吵起来，知道涉及到“墓地”确实是太隐私了。看见风向不对，立刻就往别处引，然而别处还有什么话题呢？嗯……这年头，最容易被炒热度的就是颜值了。
随便一个路人，颜值高点，被营销号一转立刻粉丝过万。更别提麦星阳长得好看，还站在邱向涵身边，简直就是自带流量。
不一会，就有人把两段视频放到了微博上。
“姐妹们来看一下，这两个是不是同一个小哥哥？”
两段视频被剪到一起，前面那一段就是那个女孩远远在公墓前面拍到的，而后面那段，则是前两天的机场视频，麦星阳就在一群追星女孩中间，那张脸是被拍得清清楚楚。
“操，什么情况？”
“扶了一下，就一起扫墓了？那天摔得怎么不是我？”
“不管了，我先酸为敬。”
……
但是，这都还不算完。现在的粉丝各个都练了一双火眼金睛，第三个视频很快就出现在了广场上——不是别的，正是扫墓之前邱向涵直播的一段录屏，麦星阳进屋那段。视频上的衣服和在墓地那段视频上完全一样，得，这三段视频全都对上了。
“阳阳？！！！”
“哟，这是草粉现场啊？”
“楼上滚，两个人明显认识很久了，不然随便进家门？”
“我就是说啊，这都在床上坐着了。你们粉丝能不能自己思考一下，长点脑子，草粉还不让说了？”
“吃瓜，这是刚回国就要崩人设的节奏？”
……
这也是赶巧了，邱向涵在去了墓地之后手机就放了静音，这会狄伦打来的电话愣是一个都没接到。还是麦星阳回了家，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一个陌生号码打爆了，才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随后他就接到了高凯的电话。
“麦子！看微博，快看微博哈哈哈。”高凯咋咋呼呼，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咱们火啦。”
“什么？”
麦星阳切屏出去刷进微博，之前关注了邱向涵的超话，这会一下就被首页推送了消息。刷了两页，麦星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娱乐媒体眼里，最流行的一件事就是“看图说话”。虽然说追逐热点在媒体界是一个常态，但是在面对社会新闻的时候，媒体还是要想一想社会影响，毕竟如果引起的社会影响太恶劣，监督部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娱乐圈可就不一样了，这里面的事情，大多是明星们的家长里短。热度高，不怕炒，而且社会影响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重要的是，娱乐圈每一个人的新闻都涉及到其他明星的利益问题，尤其是同期同类型的明星，资源都重合。在别人的话题底下浑水摸鱼，可操作性不要太大。
果不其然，在有草粉的言论一出之后，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也提上议程。有的“路人”看似很正义地回复：“我觉得真要草粉不会这么明显还让你们在直播里看见，可能性太小了。这两人可能真的认识，不过这样的话，邱粉之前刷什么扶粉丝很善良的人设就崩了啊。”
“呵呵，也不知道当时是哪家粉丝来童嘉话题底下蹦跶，说我们嘉嘉不扶。你们偶像认识那人，他不扶谁扶啊？”
“抱走嘉嘉，不认楼上粉籍。”
……
总之，这还是在微博这种相对较开放的平台上的发言，麦星阳又去几个匿名论坛刷了一下，那建起的高楼说得话简直没眼看。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邱向涵打电话，手机屛就显示起了邱向涵的名字。
“阳阳，你照片被发到网上去了，我正在让公关删，太抱歉了。”
麦星阳下意识摇摇头，连忙道：“没事，被人看一下又不会怎么着，倒是我看到舆论现在发酵的形式不太好，你能搞定吗？”麦星阳简单说了一下他在网上看到的几种发言，分门别类，提醒邱向涵让公关团队注意一下。”
邱向涵在那头听了一会，突然出声道：“阳阳，我其实有个挺好的解决方案。”
“嗯？”麦星阳停了下来，“什么方案？”
“但是这要看你能不能配合我啦。”邱向涵在电话另外一头嘴角向上扬了扬，忽然有了个绝好的主意。
“能帮的我肯定帮。”
“来做我的宣传吧。”邱向涵眯了眯眼，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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