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冉复工半个月,刚给代言拍了新物料,《逐鹿》的首映发布会就来了。原先计划好的慢慢复工,工作量由少慢慢增加在现实面前化为了泡影。
他在首都连轴转了三天,趁发布会当天有妆发的时候录了几个ID和剧组那边安排好的采访,忙完一切后终于在返回虹城的那天早上吃到了八小边上包子铺卖的肉包,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然后就因为吃了半年的清淡口而一时无法接受重油的口味在机场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到虹城的时候魂都要从嘴里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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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虹城的外来人口陆续返乡过年,大街上明显冷清不少,从机场回来道路通畅。
余冉睡了一路,到家又继续睡,醒来是听见房间里有动静,裹着被子慢吞吞地一蜷,正看见纪肖鹤一手兜着猫从床尾走过去,狸奴还很委屈地“嗷”了一声。余冉顿时精神大振,挣开被子连滚带爬地下床跑到茶几前一看,果然——只见茶几正中摆着一只黑色纸模大船,如果桅杆没倒的话它看上去会比现在稍微霸气一点。
狸奴小朋友保有猫的传统美德——好奇心。余冉在家闲得长蘑菇,买了堆拼图积木回来玩,在狸奴的辣手摧花下,至今有几个微型小人和积木块、拼图块不知所踪。余冉觉得要是有个什么“朋友圈猫咪手贱大赛”,狸奴能凭着这些丰功伟绩勇夺冠军。
纪肖鹤又走了进来,余冉正动手把桅杆拼回去,抬头一望,他刚下班回来,只脱了外套,白衬衫黑西裤,自下而上的角度,更显身高腿长。纪肖鹤在旁侧坐下,伸手拿起一支杆。
“年前还有工作吗?”
“没了,都年后的了。”余冉拼完一块,摊手,纪肖鹤又拿起一片帆递给他。
最后一片帆是在茶几底下找到的。余冉披了件居家服外套,抱着重新拼好的海盗船跟着纪肖鹤下了楼,溜进书房,将纸模大船和之前几个积木成品并肩放在柜子里。
书房一般是闲猫闲狗禁入地界,小余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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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报名了,结果还得等四月份,如果通过了,咱们就五月份在法国见了……”
余冉“嘎吱嘎吱”吃着薯片,伸手喂了纪肖鹤一片,用肘把旺财的狗头往后排按,回复严和:“好的。”
纪肖鹤问:“报名了电影节?”
“嗯,报名的非竞赛单元,去交流学习。”余冉放下薯片擦擦手,拆了瓶酸奶喝,抬头看见前方路标,2KM到服务区,便道,“前面休息一下吧,顺便换手。”
“就四个小时的车程。”
“我心疼你不行吗?”
纪肖鹤笑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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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纪老夫人的指令,今年到她那儿过年,人员猫狗必须齐备,一个都不能少。
下高速后余冉就不识路了,换了纪肖鹤开车。进了县城,道路拥挤,摩托车、电动车擦着车鸣笛而过,路边小店在放“恭喜你发财~”,声浪几乎要轰上天。行人横穿马路,从挤得只剩一条缝隙的车流里探头探脑地过去。光这短短的一截路就堵了十分钟,余冉剥了个橘子,喂了纪肖鹤半个,又用肘把拼命把头往前座挤的旺财推回去。
“你不能吃!你看看人狸奴——”
余冉探身回头看了眼,狸奴在后座上摊成长长的一条,睡得咕噜声不绝。
他感慨:“还是女儿乖。”
纪肖鹤拆台:“前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余冉又剥了个橘子堵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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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三十分钟,车才顺利从县城大街上脱身,跨过横贯的铁路,拐进一条宽敞平坦的水泥路。
水泥路边是大片农田池塘,小道像树枝一样从水泥路延伸出去,不时有私家车从小道驶入水泥路,红瓦白墙的自建房远近林立。在水泥路上行了十分钟,GLC进入一条树枝小道。进村道车速就降了下来,再往里走,人烟渐少,树木渐多,水泥路攀了个小坡,继续往前延伸。
没了其他车的踪影,余冉放心地降了车窗,凉风灌入车内,吹得他精神些许。
纪肖鹤升了半截上去,道:“别吹风。”
余冉虽然年轻,可大病一场伤了元气,入冬之后就特别畏寒,手脚也难焐热,人家穿件长T加件夹克或者薄棉袄,他得针织加薄羽绒,秋裤也穿上了。临行前阿姨还给他煮了壶姜茶灌保温杯里。
余冉本以为在家养了八个多月得胖个二十斤打底,怎料复工之后上的热搜不是“某余姓小鲜肉中年发福”,而是“某余姓艺人暴瘦疑似吸毒”——所谓证据是八卦娱乐论坛找的,被蔓姐新账旧账一起算,打包送进了律师所,明辉合作的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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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余冉将头抵在车窗上,道,“这里发展不错,路都修进山里了。”
纪肖鹤道:“猜猜谁捐的?”
余冉垂着眼笑:“让我猜猜是不是人靓心善的纪先生?”
纪肖鹤也笑。余冉想了想,问:“捐路要多少钱?”
“想捐?”
余冉嗯了声。
他突然想起自己长大的那个地方,离开的时候是雨季,泥土路坑坑洼洼,全是深深的车辙,小巴车行在路上,人坐在座位上,颠得蹦蹦跳跳,活似打地鼠游戏。
纪肖鹤道:“晚点我让小唐发资料来。”
余冉额头贴着车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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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C走了二十来分钟,上下了一个大陡坡,穿过一大片农田,终于到了目的地。
余冉坐在车里,看着面前的园林建筑咋舌。
门口有保安,认证后放行,车位里已经停了几台车,有台黑色G63特打眼。纪肖鹤注意到余冉的视线:“喜欢?”
余冉含蓄地点点头,纪肖鹤一手兜起猫,关上后座的门:“回去提一台,给你当生日礼物。”
其实余冉的生日已经过了,纪肖鹤也送过了生日礼物——某积木玩具绝版款。余冉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整来的,只觉得男朋友真是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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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座石板桥,桥下有流水,还有锦鲤。余冉瞥了一眼,叹道:“好肥。”
纪肖鹤道:“这是昭和三色。”
“什么?”余冉反应过来,“品种吗?”
“嗯。”纪肖鹤按住企图下水捞鱼的狸奴,“那是红白。”
余冉背着手打量:“红白好看。”
远远的有人叫了声:“旺财!”
是纪培明的声音。
余冉刚抬头,就见旺财绝尘而去,雪白的一团尾巴几乎要甩成螺旋桨。月亮门前站着一只粉色恐龙,哦不,是穿着恐龙家居服的纪培明,连棉拖鞋都是龙爪款式。
两人走近了,纪肖鹤淡淡训斥:“穿的什么?给客人撞见不好。”
纪培明缩脖子:“我马上回去换。”
余冉本来和纪肖鹤并肩走,被后头的纪培明扯了扯衣角,走慢两步,渐渐拉开距离,纪肖鹤进了下一道月亮门,他们才走到一半。
“干嘛?”
他舅不在,纪培明才开口,边把手背身后比划:“你刚这样——跟我舅似的,啧,我差点看花眼。”
余冉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我不驼背。”
“靠,你这一巴掌,跟我妈一模一样。不愧是我……”纪培明拔腿就跑,“舅妈!”
余冉揣着兜,冷笑一声:“你完了,今年压岁钱减半。”
粉色恐龙纪培明刹住了脚:“靠,不带吹枕边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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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勾肩搭背到了花厅外,余冉立刻缩回卡住纪培明脖子的手,拍了拍羽绒服,抬头看见纪培明要走,赶忙扯住他尾巴:“你不进去?”
纪培明扭了扭:“我回去换身衣服。”
余冉只好松开手。
一团雪白从花厅里冲了出来,绕着余冉打转,余冉摸了摸旺财的狗头,捻掉它背上的碎叶:“你又上哪儿打滚去了?”
旺财顶着他小腿肚把他往前推。余冉磨磨蹭蹭到了门口,门扇大敞,内里光景一览无遗,里面的人自然也能看见外面,余冉立刻收起那副犹豫的姿态,面上落落大方,进门先和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家问了好。
“爷……”余冉对上纪肖鹤的目光,硬生生刹住车,改了口,“伯父好,伯母好。”
两位老人家点头应了。
余冉在纪肖鹤身侧坐下,手上立刻多了个剥好皮,连橘丝都剥好了的橘子。
电视里在放春运的新闻,余冉吃完橘子吃车厘子,注意力一会儿被电视引走,一会儿又听纪老先生他们聊天,在商量办家宴的事,今年过年纪家的旁支亲戚都会过来。
“到时候拍个全家福,就这前头拍。”
纪肖鹤接过余冉手上用纸巾包着的车厘子核,掐了一串葡萄放他掌心,应道:“好,摄影师我让人联系。”
没多会儿换好衣服的纪培明来了,被纪老爷子瞪眼训斥:“睡那么晚!”
纪培明叫了声冤枉,兜了一手车厘子拉着余冉出门玩。
“我昨晚剪视频剪到四点多,早上七点就醒了,才睡了三小时不到。”纪培明小声比比,“还没剪完,想年前发的,不想剪了。哎,干脆过年时候发,当新年贺礼。这期视频有你,记得给我点赞啊!”
余冉从他手里拿了个车厘子逗蹲在石块上犯困的狸奴,哦了声。
纪培明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vlog博主,经常被人撵着催更。余冉大概知道他在剪什么内容,前段时间纪肖鹤还在上班,纪培明放假回来就勾搭闲在家里没事干的余冉去东南亚游了一圈,云台几乎没离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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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年三十越近,到的人越多,年二十九那天抵达的人达到了巅峰数值,车位塞满了,还有几台车停到了较为宽敞的院里。
余冉每天都要见新面孔,叔叔阿姨堂姐堂弟大侄子大侄女乱叫一通,叫完就忘。家里热闹得不行,旺财十分受大人小孩欢迎,被撸得油光水滑,只有狸奴藏在卧室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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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吃过年夜饭,纪肖鹤在花厅陪亲朋好友看春晚,余冉被纪培明拉出去放焰火。
一群大大小小高低不平的晚辈们围在院里,两手各一支仙女棒,纪培明拿着个打火机跟传递圣火似的一路点下去,余冉看着直乐,手上的仙女棒烧完了就坐在一边石块上看纪培明去点“火树银花”——就一个喷泉似的冒彩色火花的焰火,火星子喷得还没人高。
没有能上天的,不是手持仙女棒就是火树银花。防止森林火灾,人人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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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们拿着仙女棒看着火树银花晃手尖笑,余冉一手按着耳朵,一手将手机听筒凑到耳边,听完冯丽娟的语音,回复了句:“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附赠一个新年红包。
他回完微信消息一抬头,正看见个女孩子鬼鬼祟祟地摸过来,掏出了一沓明信片,双目亮晶晶地凝视着他。
“……”
他记得这个女孩子,喊了他一声婶婶,纪培明听见这个称呼笑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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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过来的时候余冉正好写完最后一张。他一来,那女孩子就捧着明信片和笔,匆忙道谢之后溜之大吉。
余冉坐在石块上仰头看他:“春晚结束了?”
“没。”纪肖鹤俯身给他把衣服拉链拉上,“又偷偷拉开?”
“啊。”余冉心想,大意了。
纪肖鹤自那件事之后就对他腹部的伤口特别在意,经常两人坐一起看电视,他的手会从衣服下摆伸进来,用温热的掌心贴着刀疤。睡觉也是,掌心总是焐在那处。
余冉低头用下颌夹住拉到最顶端的拉链头,转移话题:“你怎么溜出来的?”
纪肖鹤微微一笑:“来发压岁钱。”
他叫了声:“培明!”
纪培明耳力敏锐地扭过头来——其实余冉觉得他只在大年三十这个特殊的日子对特定几人的声音敏锐一点,比如他刚刚叫了七八声纪培明要他拿个仙女棒过来,这人一点儿没听到,依旧在尽职尽责当他的圣火传递手。
“舅舅!”
纪培明双眼放光地扑过来,到了纪肖鹤面前才表现得稍微含蓄了那么一点点,跟报菜名似的吐出一串祝福语:“祝舅舅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余冉听到后面:什么东西?
纪肖鹤:“还有呢?”
纪培明的脑子在大年三十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灵活得令人咋舌,他舅一问,他立刻转了个方向开始对余冉进行祝福语洗礼,其中着重了几条什么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之类的,哄得纪肖鹤龙心大悦,今年压岁钱又是翻倍,直接领了张卡走。临走时还冲余冉挑衅地一挑眉:哼,你看你吹枕边风有用吗~有用吗~
余冉:“……”
晚辈们领完纪肖鹤发的压岁钱,又在纪培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花厅进军,准备去祸祸那一大屋子长辈的钱包。
人潮退去,院里只剩一丛火树银花孤独燃着。渐渐焰火熄了,庭院里路灯光芒幽幽。余冉伸手拍了拍纪肖鹤的大衣口袋:“你这口袋居然装了那么多红包……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
“还有一个。”纪肖鹤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露出掌心的一个红包,挑眉,“表示一下。”
余冉歪身张望一眼,没看见人,拉着他的衣角扯了扯,将他扯弯下腰,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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