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的目光袭来,宋茗微艰难地吐露了一个字。
“是。”
允稷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朝宋茗微走去。
宋茗微却不敢再抬头看他,只怕多看一眼就会和前几天一样,哭着求着他让他别送她走……
她终于明白,自己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只怕是个累赘。
当初他失忆之时,她许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只是这会儿,这些誓言都做不得数了。
她抬头朝他轻笑了下,却瞥见了他倏然的冷。
“你刚刚见过突厥小王子?”允稷冷声道。
宋茗微顿了顿,点了下头。
允稷凝视着她,想到了突厥小王子的姿容和沿途来小娘子们痴痴的向往神色,心无端一沉。
“想跟他走?”
她也看上了那突厥小王子?
允稷陡然想到了突厥小王子的话,他说会给她脱籍,会娶她做王妃,给她更大的出息……
允稷恍然想到,留在他身边,他是什么都给不了她。
当即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他素白的衣角撩起她的一丝发,然后越过她走向了帐门口。
宋茗微呼吸一凝,听得他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幽幽的,在她失神的脑海中震荡。
“你走吧。”
她失魂落魄地出了营帐,因为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她两手空空地被突厥小王子拦腰抱上了马背。
临行前,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颀长的白袍,直到他那袖口的蓝色腾云祥纹渐渐被模糊的泪水取代,直到突厥小王子大声说道:“一个时辰后,你要的人会回来的,我说到做到。”
“驾!”
突厥小王子调转马头,带着到手的美人转身离去。
宋茗微浑身僵硬,手紧紧地抓着鬃毛,不由得回头去看那人。
她以为自己心甘情愿,到底还是想要得到他一丝怜惜,哪怕这时候他能多看她一眼该有多好啊。
可突厥小王子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而她能看到的都是那些主将们高兴的神色,无不是感念那个明双的妹妹要回来了,了却了将军一番心事。
“还不死心?人家要的从来不是你,天下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灵魂不同,不过是个提线木偶,他人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乙丙丁戊罢了。”
突厥小王子无情地给了她一个迎头痛击。
将军帐里头,几个主将坐在一起商量着明月回来了安排哪个营帐,让几个小兵士去买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再去买一套成衣,还有一些好用的胰子来,他们兴致勃勃,而允稷却盯着那兵书发愣。
他看着他们热衷地讨论着如何好好安待明月,却想到了在那山谷口娇弱的女子哭泣的模样。
想到了她被士兵们看不起,糟践,想到她孤独可怜地祈求他别丢下她。
就连做梦,也不过是反反复复那句话罢了。
这些将士们不会去顾及一个军妓的生死,明参将更是极为恼恨她那张像极了明双的脸。
她走了,他们依旧,他们快活,他们的言语里只有用她换来安全和自由的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忽然心里惴惴地不安了起来。
她一个渔村姑娘,从没有到外头来,没见过什么世面,过不惯这外头的日子,那突厥听说到了冬天极冷,常有冻死饿死的……
一个时辰,就这么恍恍惚惚过去了。
等外头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他猛地站起来,只以为是她回来了,拉开帘帐却被一个女子占了怀。
“姐夫,我回来了。”
他浑身一僵,那鲜活的双手在抬起来的时候像是被雷电劈中,成了枯木般,没了动静。
“回来……就好。”
他避了避身子,明月此时被明参将拉到一边,问东问西。
允稷不经意看了眼帐外,见洗衣院的嬷嬷在外徘徊,面有难色。
他拉开帘帐走了出去,那嬷嬷就悄声说了怀疑的事。
“将军,我素来有些不适,就请了军医给我开了药,其中有一味是有毒的,这药如果只是用来抹在患处不消半日就能消肿,但是如果不小心误食或者沾上了血液,那可是要命的。我刚刚发现少了些药,发现在宋茗微的床头那有我那散了的药,她无病无患,怎么就取了我那药?我记得当时军医给我这药的时候还特别提醒了他们,说轻易碰不得……”
嬷嬷的话还未讲完,将军就已经翻身上马,片刻就扬尘而去,没了踪迹。
嬷嬷呆呆地看着,她在军营多年,将军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就连那亡故的将军夫人的妹妹,他也从没有主动请到将军帐里,今天发现了这事,少不得要和将军说道说道,只愿将军能赶得上,否则那宋茗微没了性命……
边疆的风特烈,随着马儿驰骋,那风嗡地人耳朵发疼。
允稷只觉得风还不够猛,因为马儿还不够快!
他恼自己早该想到,想到她看不上那突厥人。
恼自己忘了和她在渔村的时候,那时候战事吃紧,外头传来许多动摇民心的话,无不是将军受伤,连日来不曾迎敌,恐怕城要破了。
那时候她说,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做突厥人的奴。
这话,言犹在耳。
“驾!”
他怒喝一声,马儿加快了速度,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到了突厥小王子的驻扎地,他停了马,却见一波人行动鬼祟神秘,他拍了拍马儿的头,马儿就跟着那批人的后面走去,而他悄无声息地翻入突厥小王子的营帐。
一个营帐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一顿,靠在那听了起来。
“明月姑娘可是回到了允稷身边?”宋茗微问道。
她的手摸向了簪子,这里涂了嬷嬷的药,虽然不多,扎一把在身上,怕是必死无疑了。
她知道以她一个弱女子,是逃不出这,逃不出突厥小王子的手掌心的。
可她发过誓,一女绝不嫁二夫,也绝不侍奉敌人,虽两国和谈,但村子里投身作战的很多人都死了,没死的缺胳膊断腿地回来,就连她爹娘当初也被突厥人抓起来威胁将士们,最后还是成为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自然是送去了。这下你好安心了,做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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